丞皓对于白天那个病人，有一种本能的好感。使他感觉到困惑的地方不止一处，因在他们的圈子里面，这类明眸皓齿气质干净的男人，多半妩媚且脆弱。
而林辰溪显然不是。
酒保见他一味发着呆，将调好的酒往他面前推一推，“江医生，怎么魂不守舍了？”
他不知可否，端起杯子猛喝了一口，才发现那酒味极冲人的，一时间嗓子里苦辣参半，他皱了皱眉头，“什么酒？”
纹着花臂的酒保冲他挤挤眼，“新品。”
“我打赌你这新品卖得不好，难喝。”丞皓吸取教训，接下来小口啜饮着，一面将目光回到舞池当中。昏黄的灯光使得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上一种神秘的光彩，半明半暗的。此地没有人热舞，也缺乏肉欲的场面——柔和舒缓的钢琴曲，空气中淡淡的花香，以及，角落里交头接耳密谋的男人们。
“酒入愁肠，愁更愁啊”，他喝尽了杯中酒，就起身准备回去。有人过来搭讪，问他，“帅哥，今晚上是否觉得孤单？”吧台一盏顶灯照出那人眼尾上扬的眼线和发青的眼底，一张青春而无知的脸。
丞皓摇摇头，露出他绅士般的微笑，“真不巧，单位有点急事。我要走了。”
他今晚的确魂不守舍。
不是到了这个年纪忽然纯情起来，只是……有点儿心不静。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他掏出手机尝试输入“林辰溪”这个名字。并没有抱太大的指望，不料接连跳出来的词条使他倒是猝不及防。
“履历很漂亮啊”，他想，“倒是和人一样。”本身是这一种取向，加上所从事的专业使然，他对自己的同类理解更加深刻和露骨。
在一个社会中，即使是极小众的圈子，也存在着各种见不得光的阴暗面。何况，据他所知，现在这个圈子已经谈不上小众了。
他查到律师事务所的电话，询问“林律师的联系方式”。对方显然意料之外，同时努力使得语气尽量平和，“抱歉，林律师是我们的首席，不接待一般的客人。”
他反问，“那他接待什么样的客人。”
“能支付得起高昂律师费的人”，这女接线员勤勤恳恳又傲慢地补充，“林律师所接的案子，政法网上都可以查得到的，媒体也都有专题报道。您不妨先了解一下。”
丞皓坐在黑暗中，一面用食指点击屏幕翻阅案件详细，一面觉得他这人的职业同他瘦削的身形重合，产生了绝不平凡的化学反应，也就不禁感慨，“有点儿意思。”
林辰溪所辩护的人里头，仔细去查看各人信息，都可以发现一些端倪。某公司的董事，某行业的翘楚，或者，某达官贵人的太太……同样需要资历和年龄的加持，律师的行业同医生一样，获得成功的要素没有一样能够缺少。
单靠天分和高智商？
不可能。
江丞皓有点儿微醺地醉了，竟然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你比我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测啊。”
而这时，林辰溪戴着眼镜，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偶尔看几眼电脑屏幕，不时又翻看手里的文件。这栋小楼是他工作几年后买下的，不远处是个天然的湖泊，一到晚上就分外安静。今晚月圆，他目光越过窗栏杆，就可以瞥见湖面几点摇曳的波光。
助手刘璋给他打电话，“星辰控股那桩案子，”他顿了顿，“原告背后有极大的可能是被告的独子，集团的副董在操控。”
“这一开始就不是一桩单纯的猥亵女童案。”他的猜测坐实了，“是集团内斗白热化的结果。”
“这其中的内情是我们通过一些特殊途径调查到的，并不能够作为证据来呈现”，助手的声音平稳而冷静，“而且因为警方已经介入了，我们的立场更加需要考虑。”
“惩恶扬善，尤其这种触及大众道德底线的事情，我们的立场永远是正确的。”
“是”，刘璋补充，“我们的线人说对方找的是正德的律师，现在方向是挖原告的黑料，证明她不是良家妇女，她的女儿在学校也被卷入校园霸凌的事件，有辱骂、殴打同学的情况。”
“这个我已经知道”，他把电话开了免提，眼睛仍然盯着手里的资料思考。
“女孩的母亲在事发后立刻选择了报警，也坚决不同意和解。”
这本身就很不符合常理。
“也许，有的家长只想为孩子讨个公道。”
林辰溪摘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小刘，你没结婚，也没孩子，对吗？”
“嗯”，刘璋笑笑，“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您不也一样吗？”
“我不一样。”尽管他并不解释哪里不一样，“不管一个父母是否爱自己的孩子，他们都还有比讨个公道更愿意接纳的结果——就是永远守住这个秘密。或者，干脆借此得到一巨额的赔偿。”
如果两者可以兼得，那么，是个再完美也没有的解决方案了。
“翻一翻以往十年内类似的案卷吧。其实还有好多的事件，不被记录在案。”
刘璋沉默了一阵，“林总打过招呼了，这副总是他朋友那边……”
“你告诉林总，案子我们接了。”他简短地结束对话，“做老子总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