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金牌,高圣川回国甚至都没有休息,当天下午直接投入了训练。
直到他下了冰换号衣服,关澈才终于逮到录制第一次采访的机会,让高圣川找了个安静的器材室,用作采访场地。
器材室不同别的地方,虽然每天都有人打扫,但时常关着门,里面的空气被闷出了潮气。两人猛一开门,被这种阴冷瘆人的气味险些呛了个跟头。
高圣川开了灯,拎了一把椅子过来,用袖子抹了抹,放在正中间。
关澈已经掏出三脚架和简易打光,正调试高度,眼也不抬:“你坐着别动,我看看视野。”
调好机器对好了焦,她一抬头,就见冰上土皇帝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双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难得一片规矩,正乖巧地望着她。
关澈心里没来由地一软,不由放软了声音:“会紧张吗?”
手握N个广告代言的高圣川刚想说紧张?紧张是什么?就听见她下一句:“紧张的话,不看镜头,看我也可以。”
他从善如流:“紧张,特别紧张。”
没等高圣川再耍两句赖,关澈忽然走过来,半蹲在他面前,手里拿着小话筒,想夹在他胸前。她凑得很近,头半低着,发丝顺着肩膀的弧度柔顺地垂下来,刺眼的灯光落在上面,散成了一圈莹润的光晕。她身上的淡淡山茶花香丝丝缕缕地缠上高圣川的鼻尖,瞬间盖过了器材室里潮湿的尘土味。
关澈伸手把小话筒夹在他衣领上,毛茸茸的话筒扎得他发痒,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关澈就懂了,轻轻捻起话筒整理,冰凉的指尖在他颈前停留了一秒,蹭过他微微发烫的皮肤,撩起了一片不明显的战栗,又迅速离开。
高圣川被这一下子唤醒,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一直在盯着人家掩藏在发丝下的软睫看,立刻移开目光,生怕被人发现了罪证。
“哎,别动。”关澈轻轻嘟囔:“衣服太软了,总是掉……”
高圣川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搅紧了侧摆。
有些事他确实控制不了——肋骨都快被左突右冲的心脏给撞麻了……
高圣川眼神飘忽一秒,结果又触碰到她微敞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马上避开视线,仿佛对旁边的瑜伽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心跳声又放大一成。
关澈似是不经意:“运动员就是不一样,心脏这么有力,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高圣川:“……”
不过半分钟,简直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好,开始吧。”关澈站到机器后面,举手示意道:“来,看我,我们开始了。第一个问题,花样滑冰对你来说,是什么?”
高圣川面对镜头,又恢复了他平日里满不在乎的飞扬神情,完全没有拘谨:“是活着的意义。”
关澈没有打断他,而是由着他把所有想说的全部在镜头前倾吐出来。
“第一次在冰上滑行的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特别清楚。”高圣川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透过镜头看到了他风雨飘摇的童年:“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自由。”
“自由?”
“是。没有需要操心的人,只有我自己,无论我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没有人能阻止我。我要做的,只是迈开脚步,感受那种流畅的速度,然后一直向前。”
关澈轻轻蹙眉,又翻开手中高圣川的个人资料。
她没有记错,他正式开始学滑冰时,是八岁。而第一次上冰,只会更早于这个时候。
关于他的原生家庭,他从没对外提过,外界有很多猜测,可无论怎么挖,都好像进了毫无光线的黑洞一样,一点线索都挖不出。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会让他在那么小就开始不安,只能在冰上自由地放纵片刻?
她垂下眼睛,把这点怜悯掩在眼底。
“当然,现在对我来说,花滑肯定是不如小时候瞎玩那么单纯。”高圣川似乎是感觉到气氛低沉,刻意用扬升的语调驱散了那一点落寞:“现在我已经上交国家了,花滑对我来说,更是事业和荣誉。除了这件事,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
“没想过做别的吗?那其他的呢?比如让你选择一个能回到过去的时间点,去改变一件事,”关澈按下自己发散的想法,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会选择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指向的是他生命中最想要弥补的遗憾。
高圣川想了几秒,摇头道:“没有。”
“没有什么想改变的吗?也没有后悔过?”
“没有吧……”高圣川望着天花板,很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我这辈子过得,好像也没有虚度光阴,也谈不上什么错误的决定……”
说到这,他忽然停住,又问:“什么时候都可以?”
关澈点头:“都可以。”
“那……”高圣川将双臂抱在胸前,食指轻轻敲着手臂,低头遮住了自己晦暗不明的眼神:“我想回到我出生之前。”
在关澈问出“为什么”之前,他便笑着挥手打断:“下一个。”
*
采访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除了一开始留下的那一点悬念,其余都相当顺利。
关澈几次想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