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圣川算了算距离比赛的时间,本着自己不多的良心,把自己的那杯塞给了关澈,并以“拿两杯奶茶不能坐地铁不然会倒霉”为由,强行开车把关澈塞进车里,送她回家。
关澈上车扣好安全带,还揪着他顺口的胡说八道在究根问底:“为什么会倒霉?这是哪里的说法?”
高圣川笑:“一个古老家族的神秘传说。”
听到这句,关澈终于反应过来这家伙在信口开河,刚准备伸手去解安全带,高圣川一脚油门:“上了贼船还想下去?在做梦?”
关澈开始还跟他赌气,扭着脸看窗外,看着看着,竟然在暖烘烘的车里睡着了。
她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沉、这么安心的一觉,醒来看着自己小区熟悉的大门,她几乎有一瞬间懵懂的惊奇。
“醒啦。”
高圣川出声她才想起来,自己还在人家车上,立刻坐起身:“怎么不叫我?”
他把车停在避开路灯的角落,手机灯光调到最暗,映着他线条锋利的脸:“困了就睡呗,我也没什么事。”
关澈曲起手指蹭了蹭额头,车里暖气开得很足,轻抚着她的脸颊,又暖又轻,让她竟然舍不得去开车门告别。
高圣川偏头看她,见她一副毫无防备的柔软模样,一时不忍出声,怕惊扰了这只餍足的小兽。
“高圣川,我刚刚做梦想起来一件事,”她揉了揉眼睛,声音还挂着些沙哑:“我们第一次在云川遇见的时候,你是去干嘛的?”
高圣川头皮一紧,喉头无意识地滚了滚,轻笑着避开视线:“当然是去旅游。”
“除了咱们见面的那个悬崖,你还去了哪里?”关澈没立刻戳穿他,手上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外套:“跟我说说,那天我也去了不少地方。”
高圣川偏不就坡下驴:“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还去了纪念品店,给我妹妹买了礼物。”他手指忽然攥住方向盘:“问这个干什么。”
紧绷的语气瞬间冲淡了暖融的空气,最后甚至带着点生硬的回避。
车里一时静默下来。
话一出口,高圣川心里就后知后觉地泛起一阵悔意,想说点什么找补,又实在拿不准她的反应,挑来拣去,硬是想不出一句能服软的话来。
他用余光悄悄触碰身边的人,发现她半低着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专心致志地晃着手里的奶茶。
不消几秒,响起轻轻的“噗”的一声。
关澈拿吸管戳进一杯奶茶,低头喝了一大口。
“光听你们说,我还没见过你妹妹。”她刻意避过他的锋芒,笑得心无旁骛:“那天跟程琦聊了,听起来你妹妹简直就是个小号的你。”
“她?我可比她好多了。”提起妹妹,高圣川防备陡然一松,嫌弃里藏不住对妹妹的亲昵:“不是我说啊关老师,就算你会下蛊,肯定也拿她没辙。”
“闹腾得不得了,”他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刚刚那点紧绷和龃龉荡然无存:“还给我闹离家出走……你十八岁的时候,也玩这一套吗?”
关澈十八岁的时候,没有那个机会离家出走,因为她面对的是一觉醒来生活崩塌,家破人亡。
“哪儿等得到十八岁呢,”她还是笑着,不动声色绕开这个事实:“我十岁就会离家出走了,我爸妈把所有认识的人都问了个遍,最后发现我藏在学校地下室的秘密基地里。”
高圣川鲜少听她说起自己,更不用说这种多年前的私事,倒新鲜得很:“为什么藏起来?”
“因为我数学考了8分。”关澈咯咯笑起来:“满分一百。”
高圣川大笑。
不等他说话,关澈先伸手去开车门:“先走啦,谢谢你送我回来。”
高圣川还沉浸在“耐心”两个字里,猛地被拉出来,人还懵着:“……行,明天我有点事,不去冰场,你也别去了,休息一天。”
关澈停下开门的手:“休息日也是素材,我跟你……”
“好了好了,私事,不用放里面。”高圣川笑着打断:“关老师,放松一下,干点儿自己想干的。”
“行,那听你的。”关澈下了车,又转头躬下身子,眸子里映着幽冷却清亮的月光:“后天见。”
高圣川看着她的背影进了单元门,一腔温暖和雀跃渐渐凉下来,只觉得车里静得难受。
他一个人坐了一会儿,才解锁手机,手指透过屏幕冷白的光,拨通了电话:“迟医生,看到预约了?”
那边淡淡应了,问:“考虑好了?”
高圣川默了一阵,压不住烦躁似地:“……明天见面再说吧。”
*
高圣川躺在宿舍的床上,睁着眼瞪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他从来都很讨厌医院,那个地方让他觉得虚弱,觉得他失去了所有努力的机会,像躺在砧板上的鱼,等着别人判刑。
别人的一句“不行”,能直接断送掉他的人生。
心里的恐慌像潮水一样汹涌且不停歇,一波接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慢慢侵蚀他的城池。
他用尽一生浇筑的,也不过是一座用细软流沙砌成的沙堡,看上去恢弘无比,实则岌岌可危,只消一个巨浪拍过来,它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