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级赛开赛在即,高圣川忙于抠节目细节,在冰上的时间越来越长,跟关澈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两人在冰场的交集开始仅限于进场时架设备时的相视一笑,亦或者是高圣川在冰上时抽空投向观众席的一瞥。
她永远都安静地坐在那里,有时轻蹙着眉头处理素材,有时低头写脚本画分镜,有时只是望着白茫茫的冰场上的某个人影,表情空茫地发呆。
滑行教练抽空来看高圣川训练,在挡板外轻声跟霍世平交谈:“合乐效果好像一般……主题表达得不太到位。”
霍世平摇头:“他不就是这样,技术动作挑不出毛病,艺术表达是个大坑。”
场上的高圣川恰好进入一个燕式旋转,这个动作单腿支撑身体旋转,另一条浮腿高高打开,跟身体一同平行于地面,应当舒展、延伸,大开大合。
滑行教练看得皱眉,低声问霍世平:“刚刚那个燕式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他……”她不敢相信似的:“怎么感觉他根本控制不了浮腿的角度?”
说着她视线落回高圣川身上,他刚好一个四周勾手跳落冰,动作干净利落,激起一阵飞溅的冰屑,丝毫不见刚刚旋转时那种局促的影子。滑行教练困惑道:“不应该啊,他怎么了?”
霍世平打哈哈:“可能就是一时走神吧。”
滑行教练狐疑地望了霍世平一眼,不吱声了。
冰上训练结束,高圣川迅速冲了凉换了衣服,才终于有空跟关澈说今天的第一句话:“一会儿要理疗,下午陆地和体能,你先吃饭吧,下午要是没什么新东西拍,就回家休息,没必要陪我耗一整天。”
关澈敏锐地捕捉到“理疗”两个字,想起他之前刻意绕开,今天无论如何要抓住机会:“理疗,又不能拍吗?”
高圣川明显被噎住,缓了两秒才答:“……不能。”
关澈寻根问底:“理疗要脱光?”
高圣川妄图耍流氓把这件事揭过去,揶揄地笑着问:“怎么,你想看我脱光?”
“我兴趣不大,”关澈低头摆弄机器,掩去眼底一点笑意:“邱意浓可能有些心得,你不让我去,那我让她跟拍。”
高圣川看着远处的邱意浓正眉飞色舞地跟程琦满嘴跑火车,程琦半垂着头,面色微窘,但眼睛一秒都没离开过她。
这个场景只能让他想到两个字:调戏。
高圣川:“……你跟我来吧,就是,到时候你站远一些。”
直到关澈跟着到了理疗室,高圣川在理疗师三催四请下才不情愿地脱下鞋袜,她才知道高圣川为什么让她“站远一些”。
因为那双脚,实在是……
很恐怖。
她很想找一个不那么极端的词,但是在看到它们的一瞬间,她的脑子里,确实只有这两个字。
脚踝处是一圈暗红色的瘢痕——是拜多年来冰鞋摩擦所赐,踝关节更是从两侧鼓起了不同于常人的凸起,脚趾因为常年挤压承力而扭曲,脚掌和脚跟爬满了层层叠叠的茧,粗糙得令人不忍细看。
这双脚让她想起查资料时看到的一句话:花样滑冰为什么美好,因为它尽是谎言。
一袭华美衣裙下,遮掩的却是这样一具伤痕累累到近乎残忍的身体。
她盯着看了太久,理疗师上手轻轻用力,对她道:“这就吓着了?这只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更多了去了。”他口气轻松,闲聊似地:“我昨天还跟同事说呢,我们理疗师能遇上高圣川这种病例,就应该回家给医圣烧高香——根本不用费心去找别的病例,你能想到的,他身上全有。你看啊,这扭伤、滑膜炎、跟腱炎、锤状指、运气差一点脱位和韧带伤也能集齐喽,这还只是脚踝呢……”
高圣川躺在理疗床上,用小臂挡住眼睛,闷闷道:“说够了没,话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理疗师重重一捏,他嘶地倒抽凉气:“……不要公报私仇。”
理疗师笑:“我还以为你不怕疼呢。哎,姑娘,要不要拍照片?”
高圣川气得差点坐起来:“哎我说你……”扭头对关澈道:“你要是害怕了就先走,别听他在这胡咧咧。”
关澈立在原地,眸光中闪动着些微难懂的情绪,有如实质地落在他担忧的脸上。
伤的是他,疼的是他,到头来,他还要在意这些疤丑不丑陋,会不会吓到她。
她故作镇定地捧起摄像机,却怎么都看不清视窗,她无法可想,只能放下机器,老老实实抬手抹掉堪堪掉下的泪。
高圣川:“……”
这一刻,在冬奥会上脚踝险些被自己生生跳骨折、下场后依然面不改色跟队医谈笑风生的铁血战士,忽然久违地感觉到了心酸。
可他只是硬压下轻微的鼻音,仍旧轻声安慰她:“不疼的,真的,一点也不疼。”
*
邱意浓窝在观众席上,一支水性笔被她咬在唇间,聚精会神对着电脑修照片。
她想转行很久了,却实在是不知道自己除了画画还能干点什么,于是决定从最接近的摄影尝试起,天天赖在关澈家,拉着她薅羊毛。
关澈教了她些基本理论,就让她从单张静态开始拍作业,一段时间下来,她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