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沫没有迟疑地按下了回拨键。
“曼姐,有什么事吗?”
“小影,今天晚上10点,你得回来一趟。钱进你还记得吗?啤酒肚,总喜欢带着一条大金链子装X的那个?”
听着曼姐的描述,顾影沫脑海里涌现出钱老板大腹便便、满口黄牙,如行走的五花肉的样子。
钱进个子不高,层层褶皱的脖子上总是带着一条很粗的大金链子,身上各种牌子的衣服堆砌在一起,显得杂乱无章。
钱进喜欢别人喊他钱老板,总是说自己手里有好几个过亿的项目,但一问起他主营业务是什么,每个人听到的答案都不一样。
不过他出手却很大方,小费一给就是几千,最多的时候给过红姐5万。
其实,钱老板那天在给小红小费之前,单独拿出了十万给顾影沫,但她没接。
因为接了意味着什么,她心中有数,曼姐也从允许不让店里的女孩子私下和客人乱来。
但像钱老板这样隔三岔五就来消费一晚,每次流水都不低于10万的回头客。
只要双方你情我愿,曼姐也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如果客人硬来,曼姐也有的是办法让他知道厉害。
“小影,你在听吗?”
“在听,我记得他。”
顾影沫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电子屏。
回家的103路公交车还有3站地到达。
“他从广东回来了,给我打电话订台,点名要你陪。我看他朋友圈好像是刚从广东捞了一笔大的。我知道你今天刚做了文身,不能碰酒,但有钱不赚是王八蛋。给句痛快话,晚上你来不来?”
“来。但我去了只陪他这一场。”
“行,晚上打扮得清纯点儿,钱老板就吃你这套,晚上让这老王八蛋多吐点儿。”
“知道了,曼姐。”
挂断电话,顾影沫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在站台上来回踱步,时不时朝着公交车驶来的方向看两眼。
实在无聊,顾影沫便从包里拿出耳机,连接上手机蓝牙,循环播放着她最喜欢的《夜的钢琴曲三》。
这是她无意间看到的一位网友上传到音乐App上的,演奏者的名字竟然叫罗密欧。
虽然名字很奇怪,但音质和节奏,以及情绪都相当不错,比起原作者石进的绵延愁绪,多了一种想要挣脱愁苦的挣扎和不甘。
车来了,顾影沫跟在人群后面,挤上了上去,找了最后面一排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
要坐17站才会到家,所以她靠在硬硬的座椅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后背文身的地方接触到冷硬的座椅时,传来一阵闷闷的但已经不那么尖锐的痛感。
顾影沫轻咬了下嘴唇,却依旧将身体的重量放在了后背和座椅的连接处。
她想,或许自己也有什么心理疾病,竟然对这种痛感有些享受。
再睁眼,车窗外的橘红色晚霞已经叠上了一层黑色的薄纱。
车子到站后,顾影沫身形有些晃动地从后车门走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公交车上睡着的这十几分钟,并没有让她的身心得到缓解,反而更加疲倦。
顾影沫将外套的兜帽扣在头上,戴着耳机低着头朝租住的公寓走去。
她原本是和店里其他女孩子一样,住在集体宿舍里。
但上个星期,顾影沫从宿舍搬了出来。
现在这个一室一厅的公寓是曼姐7年前买的。
她说不要房租,但是水电费得顾影沫自理,哪天搬走的时候帮她打扫干净就成。
顾影沫14岁从家里跑出来,饿晕在大街上的时候,是曼姐半夜把她捡回了店里。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离开过京北市,也没离开过华尚。
顾影沫以前常常觉得自己是不幸的,但遇到曼姐和店里的几个稍微比她大几岁的姐姐后,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16岁以前,顾影沫一直在后厨帮忙洗碗,切果盘,空的时候曼姐会教她唱歌。
16岁到18岁这两年,她开始在里面做服务员,干些体力活儿,偶尔也会被拉去唱两首歌。
满18岁以后,曼姐才让她驻唱,偶尔也会被客人拉着喝酒灌醉,趁机揩油,但姐姐们都会及时出手,把她保护得很好。
她们说曼姐曾经是京北音乐学院毕业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才开始干的这行。
姐姐们总是把顾影沫当作小孩看待,尽管这两年她已经长高了很多,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顾影沫一直觉得自己和她们站在一起,浓妆艳抹下是看不出彼此之间的年龄差距的。
她们总说,自己已经脏了,看见顾影沫就好像看见了她们年轻的时候,希望她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
顾影沫18岁已经有了些积蓄,每逢过年,她都会去金店买些金首饰,送给帮过她的姐姐们。
曼姐教过她,做人要懂得感恩,尽管她从来没要求过顾影沫这样回报她。
顾影沫第一个月的工资,李曼没给她。
发工资的那天,她带着顾影沫去了一趟金店,买了五条999足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