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是因为她也有这样一位不幸患病的母亲。
庆幸的是她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而没有被逼疯。
顾影沫跟着管床医生进到了里面的探视区,坐在长椅上等待他们带妈妈出来和我见面。
她听着病房那头重重的铁门开合的声音,起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着。
妈妈穿着黑白条纹的病号服,头发梳理得很干净,小胡医生就跟在她身侧。
“王丽,这是谁啊?能说出她的名字吗?”
管床的小胡医生指着我,专注的眼神观察着我妈妈的一举一动。
顾影沫的嘴角依旧是不达眼底的浅笑,看着妈妈眼角的褶皱,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是我女儿,顾影沫。”
妈妈有些腼腆地笑了,看看小胡医生,又看看我。
每次王丽说出“这是我女儿”的时候,顾影沫都会忍不住热泪盈眶,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也是有妈妈惦记的小孩,而不是被现实裹挟被迫成熟的大人。
顾影沫牵过妈妈的手,在长椅上坐下,小胡医生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妈妈,明天下午我来接你出去,回家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顾影沫的掌心感受着妈妈手指经年劳作留下的粗粝痕迹,苦尽甘来的情绪填满了我的胸腔。
“我能出去吗?”
妈妈已经知道她自己生病了,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神里带着委屈,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
“嗯,我问过孙医生了,她说可以带你回家住两天。”
妈妈没有说话,但我看见了她眼眶里闪烁的泪珠。
她抬起手,摸了摸我凹陷的脸颊,“你瘦了。”
顾影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她的手背上,嘴角却努力上扬:“妈妈,等你病好了回家做饭给我吃,肯定能把我喂的胖胖的。”
小胡医生坐在对面,察觉到了我有些失控的情绪,忙起身走了过来。
“王丽,今天的探视时间到了,跟我先回去吧,明天下午你女儿会来接你出院。”
王丽有些舍不得女儿,走回去的脚步很慢,总是回头看我,但她还是听话地跟着小胡医生回去了。
再出来,小胡医生拿了一张A4纸,上面写满了精神分裂患者出院后的护理细则,还用签字笔额外备注了几条,末尾还有小胡医生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顾影沫感激地看着他,感谢他事无巨细的安排和照顾。
“出去后,千万不要在你妈妈面前情绪失控,这样会让她自责和内疚。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联系我们。”
“好,我记住了,谢谢你,小胡医生。”
小胡医生比我大5岁,是孙教授的研究生,也是医院的管床医生。
他长得不算帅气,但胜在皮肤白净,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总是精力十足的样子。
他就像是从小到大一直生长在充满爱和温暖的家庭里的小孩,任何情况下都能从容、自信,对生活充满希望。
这个世界上,有人一出生就沐浴在阳光下,有人一出生就在沼泽泥地里,要么越陷越深堕入地狱,要么努力挣扎向上爬,冲破泥土见到太阳。
往上走很难,往下走不甘。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5点了,天上的织女已经将橘色的晚霞铺好了一角。
我坐在公交站台等车,从包里翻出手机。
里面有三通曼姐的未接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