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霁睡了午觉起来,小榻上魏明帝给她留了两份折子。
春儿说,进保急匆匆的,许是前朝有事,魏明帝去了紫宸殿,一直还未回来。
初霁想了想,取过奏折读了起来。
原来,庞小英也失踪了。初霁沉默,崔庞两家,终于也要入场了。
昨夜下了一场雨,在日头中晒久了的小草得了甘霖,绿意盎然的,有人喜欢雨,有人厌恶雨,初霁觉得,雨后独有的青草味,是干净的味道,没有了飞灰,没有了浮尘,透着清香。
“如今,是谁在紫宸殿?”初霁问道。
“诸位大人都在。”春儿答。
庞小英并不是无官无职的人物,领武职,失踪,当廷议。
初霁沉思了片刻,“我们走。”
春儿一愣,道了声是,但是又有些犹豫。
春儿是陪着初霁长大的人,如今这样的初霁,让她有些陌生。春儿是个话不多的人,但是性子极细腻,初霁喜欢的事情很多,有的时候,一时极喜欢,就日夜花费心思;一时不喜欢了,又会暂时的束之高阁,以待来日的喜欢;若是真的不喜欢了,初霁又会将以前珍惜之极的东西,随意的赠了出去。
但春儿知道,她的小姐,有一样东西是极不喜欢的,那就是是非。初霁说,论人是非与论人其罪有何区别,论罪,是一柄无形的飞刀。
“小姐,您真的要去吗?”春儿眼中藏着隐忧。初霁的侍女很清闲,初霁还会教她很多东西,春儿不笨,只是很担忧。
“嗯,要去。”战线拉长,是一场漫长的消耗,而拉短,虽然猛烈,却是一瞬的痛苦,也许,一年,可抵十年。
春儿的手很柔软,也温暖,她扶起初霁,“小姐,春儿不懂什么大道理,春儿只希望小姐开心。”
初霁笑了,“你觉得我不开心?”
春儿想了想,“倒也不是,只是,春儿觉得,也许小姐并不喜欢如此操心。”
初霁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若是她不想,魏明帝会护着她掩上眼耳,只是她不愿意。
春儿一直觉得自己笨,就像她跟了初霁很久,可还是不明白初霁到底在想什么,在要什么。
两人刚出未央宫,就见魏明帝背着光走来,好像也没发生什么。
魏明帝见她着急的模样,一怔,知她误解了他的意思,他将奏折放在初霁身边,是为了告诉她,他去做了何事,只是初霁心思细,魏明帝摸了摸她的头,“无事,朝中之事,向来是急不得的。”
初霁松了一口气,她原以为.......
魏明帝注视了初霁好一阵儿,事乱将起,就像他不安初霁一样,初霁纵然心智成熟,到底还是有些担忧。
初霁的脸圆润了些,小巧的鼻尖挺立,日光洒在她的脸上,像蒙了一层珠光。
“珠珠儿,有些事,你想告诉我了吗?”譬如,她的不同寻常。
初霁知道,她是瞒不过魏明帝的眼睛的,她眼前的男子,是大魏的顶梁柱,是南征北战的裴度,她从来没想瞒着,也没刻意瞒过。
只是,她不确定,她要不要告诉他。
她曾经是个踌躇的人,不仅未能成功的做自己,也未能成功的履行本该履行的期待,各自行了一半,然后一败涂地,终无所得,唯剩山间清风,和,一缕明月......
所以,她不喜欢火,清风之下,树还是树,花还是花;即便是雨水冰雹,树与花就是有所破损,也还是树与花;更有甚者,哪怕是地龙翻天,埋葬的也未曾有所改变。
但火不一样,无论之前是什么,无论生前是高是低是美是丑,从火中穿梭过后,就什么都变了......
“我只是......害怕您知道......”初霁轻叹。初霁发觉,原来她心底还是有恐惧的,她无惧很多事情,却害怕他知道。
魏明帝直视她,轻声说道,“你不相信我?”
“不。”在这件事上,初霁从来不犹豫,她只是觉得,也许,“也许,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她不相信那样一个‘她’,魏明帝还是会欢喜。
“来,珠珠儿,”魏明帝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去,“皇后可会觉得我是好夫君?”
初霁摇了摇头。
“那母后可会觉得我是好儿子?”魏明帝继续问道。
初霁抿了抿唇,她知道不会。
“那么珠珠儿,你呢?你可曾有一刻觉得我会是负心人?”
初霁仰头,没有,一刻都没有。初霁懂,魏明帝是在告诉她,他的心同她一般,如果曾经有万般的人责怪她,误解她,他亦不会觉得不好。
魏明帝抚了抚初霁的脸颊,“别怕,珠珠儿,若你想躲在我的身后,我便予你清静之地,你若想要与我一起,我便予你印鉴,珠珠儿,别怕。”魏明帝又说了一遍。
原来,他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