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极生悲,意思是人高兴到极点时,发生悲伤的事。咳咳咳……”
莫子桉端坐在凳子上,鼻头红通通塞着卫生纸,瓮声瓮气的读那本《成语大全》,老师说早读一定要读出声来,这样脑子才能活泛、记得清楚。
只可惜他感冒多天的破锣嗓子并不配合,一开口跟比语文老师的老烟嗓还哑,明明读的很大声,发出来的声音还没同桌偷吃方便面的动静大。
“桉子你可别读了,嗓子我听着都难受!”
小胖子叫陈坚,两人同桌挺久,常在一起玩。
早读课整个教室都扯着嗓子念课本,陈坚竖着语文课本,低头躲在下面咯吱咯吱啃面饼,校门口小卖部五毛一包的干脆面,撒上整包辣椒粉,合上袋子连捏带晃,好吃的舔袋儿。
他倒是很讲义气,一直问莫子桉要不要,无奈莫子桉嗓子疼,咽口水都沙磨似的,只能让他吃独食。
辣椒粉冲鼻子,这气味每个同学都熟,冬天门窗紧闭,不多时大半个教室的人都注意到陈坚偷吃,吸着鼻子觑过来,扎着两支小辫子的女班长就在讲台上坐着,细长眼睛往台下扫一圈,成片的小脑袋就跟着低了下去。
两人的座位在教室靠门的一侧,中间位置靠墙无窗,莫子桉坐在外面,为陈坚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夹角,前门后门都看不见,前面也有书挡着,乍看之下根本发现不了。
但班长敏锐的很,小姑娘都敏锐,平日里黑板上没擦净的边角都能发现,然后在本子上无情的划一个叉,说值日生不合格。
莫子桉掀开课桌盖,扯了段新卫生纸,团了两下将旧的换了,扔进桌边挂着的塑料袋里,鼻涕揩的太多,鼻头都磨破了皮,他也就懒得擦了,索性用卫生纸堵着:“班长盯你好几次了,你小心点!”
“唔唔,好了好了!”陈坚鼓囊着嘴巴将方便面袋子塞进课桌,起身端坐,摇头晃脑的做出一副认真读书的模样,声音比谁都响: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
“书倒着呢!”莫子桉指了指他的课本,哑着嗓子提醒,“班长站起来了!”
班长只是站起来将开了条小缝的前门关好,又回到讲台上去了,中途还抽空往这边看了一眼,这下陈坚意识到了危险,连忙将课本拿正,声音也降下去,真的开始早读了。
早读到第一节正课中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莫子桉将装了大半的塑料袋系口,拿去外面丢,顺便去楼道尽头的开水房接水。
他感冒好几天了,一开始只是嗓子痒头晕、以为吹了风,睡一晚就好,就没跟莫兰讲,第二天发烧了,莫兰带他去卫生所挂水,他烧的晕晕乎乎,一直拉着妈妈不让走,旁边看病的等号的都盯着他看。
莫兰找了个人少的角落,让孩子躺在她腿上,陪着他输液,发烧的小孩可怜,眉头紧皱,脸红通通的,难受又不肯叫,干裂的嘴唇都咬出印子,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儿子的脸了,小孩总是一天一个样,两人相依为命三年多,她忙着挣钱犯愁、觉得自己实在命苦,儿子跟小尾巴似的缀在她身后,她心酸又烦闷,莫子桉沉默早熟,她就假装看不见他时时渴望的眼神,忘记他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他比先前胖了些也白了些,个子好像也长了点,这就是日子安稳的好处,吃饱穿暖有学上,就算要带妹妹要干家务,哪个孩子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她还年轻,不到25岁,日子还长,不想一直过的灰头土脸、不想做门前是非多的寡妇,也想有滋有味的过,有人疼爱、有人依靠。
莫兰身上还穿着厂里的工作服,早上本来是要去厂里上工的,衣服灰扑扑的又硬又糙,她伸手将后颈上几缕掉下来的头发塞进发网里,免得被硬邦邦的衣领磨到,新换玫瑰味洗发水香味旖旎,将她原先干枯的头发滋润的细软柔顺。
躺她大腿上的小孩哼了一声,小猫似的往她肚子上蹭了蹭,丝毫不嫌衣服粗糙:“妈,我饿了,想吃米窝窝!”
摸了摸额头,没感觉出什么温度差异,想来还是没清醒,她伸手捋了捋他额头上的碎发,这才发现儿子头发很长了,前头掉下来已经遮住了眼睛,跟女人的刘海似的,心中顿时生出一些愧疚,难得温柔又耐心的哄他:“好,等你病好了,妈妈给你做!”
米窝窝不是米做的,不过是粗玉米面和着面粉揉成团,野菜做馅儿蒸的窝窝头,还在中部老家的时候,家里种着两亩玉米地,玉米磨成粒混着猪草喂猪,有的人家加在大米里煮饭吃,婆妈会筛最细的那层玉米面和碴子,拿来做窝窝或者煮粥。
是贫穷的记忆,也是回望故乡残留的一点温情,两人搬到青堤之后,再没吃过小米窝窝,连苏家炸的玉米饼都不碰。
想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不料莫子桉小小年纪却留存着昏暗又贫蔽的记忆,浑浑噩噩揭开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不愿对人讲的都是秘密,讲出来不会对他人有任何影响,留在心里是心底的一道伤疤,但情愿留着那道疤,不让任何人知晓。
“兰姐,你怎么在这儿?”
她正漫无边际的想,回神就见苏绽睁着一双亮晶晶的泪眼盯着她看,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