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苇睡着,聂思凡蹑手蹑脚出了卧室。她还是想看一眼厨房。
厨房的一扇小窗开着,夜间清透的微风吹来,吹干台面上的水珠,只余湿痕。
啪嗒——
按开灯那一刻,她险些晃到眼。
太亮了。
橱柜,料理台,抽油烟机,墙壁上的每个犄角旮旯,锃亮如新,在灯下反着光。
可以想象主人如何弯腰佝背,将抹布攥在指尖,一寸一寸地对付那些陈年油垢。
只有做过家务活的人才知道,这需要多大的细心与耐心。
聂思凡摸了根烟出来,打火机在寂静的夜里“蹭”地窜出火苗。
她听着烟丝燃烧的声音,深深地吸了一口。
最近烟瘾是越来越大了。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太不对劲——准确说是不详。
就像你对路边一只流浪狗好了一下,给它喂一口香肠和面包,结果它惦记上你了,开始每天把捉来的小虫和老鼠叼到你面前邀功了。
无论是宋萸做的事,还是宋萸说的话,就有这种不详的征兆。
【你这双手,是画画的手,不是洗碗做饭的手。】
她摊开手掌,低头看着。
像她这样的瘦高个,手指也直而细长。中指内侧因为握多了画笔,微陷下去,有个凹槽。她的手虽然白皙,却比同龄人要粗糙些。
每次画完画,一双手沾满颜料和笔屑,总是脏兮兮的。脏了就得勤洗手,但洗多了手,事后擦再多护手霜也没用。
无论画画还是洗碗做饭,手的归宿都一样,就是变老,变糙,变丑。
想到这,聂思凡冷笑一声。她看着洁净发亮的石英台面,把烟蒂掐上去,左右一拧。
“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灯关了,厨房漆黑一片,只有台面上亮着些微火星。最后,火星也灭了。
第二天,画室很热闹。
卢婧从江市回来,给每个老师都带了特产。放了几天假,她整个人神采飞扬,也不计较和聂思凡之间那点小小龃龉了。
“思凡啊,这有几盒牛肉面,你带回去尝尝!”
卢婧把礼品袋放到聂思凡桌前,笑道,“几十年的老牌子,咱们本地人从小吃到大的,你还记得吗?”
聂思凡看了眼袋子上的品牌,是她和宋萸在江市火车站吃过的面馆。
老板把牛肉面做了速食包装,打造成江市特产。
她道了声谢,没多说什么。卢婧散了散马尾辫,笑笑走了。
距离上课还有一小时。聂思凡来回翻转手机,想了想,还是上网搜索了《江市晚报》。
这年头,纸媒的文章都同步发在公众号,她一点进晚报主页,看到的第一条新闻就很劲爆。
“15岁女孩在戒网瘾学校遭教官性.侵!”
她扫了眼文章,新闻里的女孩很惨,遭性.侵的细节写得极为详细。
读者在评论区无不愤慨,怒骂教官是禽兽,同时大赞记者是社会良心。
良心?
聂思凡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看着文章底端的记者信息。
吴铭,社会版记者。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请发送至以下邮箱,我会尽快与您联系。
聂思凡手摸下巴,凝神思考一会,然后注册新邮箱,发送了一条爆料信息。
晚上回到家,聂思凡还未进门就闻到股酒气和卤香。
茶几上摆了一盘花生米和几碟下酒小菜,宋苇悠哉靠在沙发上喝啤酒,电视上放着球赛。
“你这小日子过的可真舒服。”聂思凡边换鞋边说。
她听到浴室里的洗衣机在响,问,“你把脏衣服都扔进去了?”
“啊?”宋苇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我没啊。”
一个瘦长的人影这时从浴室挪出来。
人怀里抱了个盆,盆里是一堆甩干过的衣服。
聂思凡:……
宋萸擦着她肩膀走过,没看她一眼。
但她闻到了洗衣粉清爽干净的花香。
聂思凡脑袋跟着他转到阳台。他不紧不慢地摇下挂衣杆,把外穿的衣服一件件挂上去。
有她的,他的,还有宋苇的。
莫名和谐的一家三口图景。
但聂思凡彻底混乱了。
说好的狼心狗肺呢?
“嫂子。”
宋萸忽转过头。他站在阳台与客厅的交接处,脸上半明半暗,声线一如既往低沉。
“内衣我没动,放在蓝色的盆里。”
“嗯……啊?”
聂思凡随口应着,听到“内衣”二字,忙回头看了眼宋苇。
后者身体前倾,满眼发光,沉浸在激烈的球赛中,似乎什么声音也入不了他的耳。
宋萸晾完衣服,又与她擦身而过。
她上下瞄他一眼,发现他把格纹睡衣领口的扣子解了一颗,胸口袒露半片。前袖挽到手肘,露出扎实的小臂。
“你……”聂思凡叫住他,“不写作业,洗什么衣服。”
宋萸转过身看着她,眼神晶亮。
“我在等你。”
我在等你。
……
聂思凡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