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阴李宅,前不久刚刚办了李秉成的丧事,这片幽雅美丽的宅地更加寂寞了。且如今主持李氏家政的李秉先卧病也好久,行动不利索,空担着一个族长的名头,凡事由着李秉昆去操办。
今天是寒衣节,一应有的祭祀不少,只是人丁单薄,仅有两个李秉先的儿孙和李秉昆的三个子孙参与。
当李秉昆代替李秉先站在祠堂前祷告时,一个仆人匆匆进来,他非常着急,却不敢上前打搅李秉昆,等一系列仪式做完,他正趴在祠堂外嚎啕大哭。李秉先的死讯来得太突然,作为李氏唯一在世的鸿儒大家,他的死意味了从此以后李氏再也撑不起清儒门第的面子,李氏剩下的只有遍布大江南北的产业,从前那种车马熙攘、文山书海的场面会就此埋入历史风尘。
对于沦为一介商贾,李秉昆有过惆怅,他不善书本文章,却在骨子里流淌着好儒博学的渴望。这是个滑稽的现象,也许是他生来就体会过作为儒门大户的好处,天下名士争相来拜会李宅,风雅从眼前飘过,似乎天底下的书气都是李氏培育的,那些正在仕途风光得意的来来往往,被人恭维的感觉实在美好,如今只有银钱成为李氏的资本,他真的很不爽。
这几日,他也不停往大元城跑,说是去见女儿。宫闱局主事提醒他很多次,就算是嫔妃的亲生父亲,也不能天天进宫,哪怕他打着少府监的名头也不行。
“就你们规矩多?当今陛下,我的女婿还没说半句话呢!”他站在吉旦门前在,指着前来阻止他的宫闱局的主事 和一群侍卫骂道,“我还带来一车新鲜瓜果,要送到司农寺、光禄寺,你们阻拦?现在又有几位流落在民间的皇族回了京,姜大人邀请我管着织染署,忙于织紝组绶、染锦冠帻赠与宗亲,你们也不让我去?”他尽胡说八道,无理取闹常常有,把李氏原有的门第荣耀全部抹杀,纯粹一个身穿儒生服饰的农场主在帝国最高门槛前耀武扬威。
江秋茂听说了他的行径,不敢得罪他,到御前说辞去少府监臣职务让给李秉昆,被圣上训斥后再也不提辞让。陈询从未召见过李秉昆,曾让忠玉去提醒李惠锦管管她的父亲。
每次忠玉从未禧宫回到乾嘉殿,向天子讲诉李妃说了什么后,陈询嘴角的轻蔑更甚了。后来他将圆成公主召来,谈起如何安置李氏。
“姐姐最明事理,如今这事你看,我抬举自己外祖不是,不抬举也不是。李妃居然对忠玉提起华州、灵州、观州的盐铁铜矿可否归李氏主管税收,连本朝的粮仓也惦记上!”
“李妃对陛下迟迟不封妃很是生气,也对我说未禧宫是历代贵妃居所,陛下既赐给她居住,为何还不颁赐贵妃头衔给她。这般要封赏,确实有些过分了。”
“不错,未禧宫从前是贵妃们居住的地方,但殷贵妃毁了这座宫殿,朕登基了,那就是一座冷宫,朕让她住在那里是要她晓得,她只能守在那里其他不要想。”
“陛下,李妃再不堪,她从前的所为也帮陛下除了心患,李家毕竟是太后家的,陛下可以给点宽宥——”
“不能。姐姐还记得从前的皇甫氏、贺氏和殷氏,他们各自把持本朝的盐铁铜矿和粮库,将先帝至于被动地步,朕就要以后再也没有裙带关系牵制朝纲,李家是朕的外祖家,也正因为是外祖家,朕更要拿李家以儆效尤。”
陈询指着御案上几本新来的奏章,“朕还没将那些旧案翻清楚,他们这些人就天天上本谈利益,这天下还不太平呢,他们不知轻重,以后这朝廷的班底还要不要清净。”
圆成公主思忖道:“陛下深谋远虑,但陛下也要为后宫考虑。陛下独自在乾嘉宫待了几个月,李妃那里不去,尉迟妃那里您总要去去。尉迟坚近来收兵、练兵一刻也不懈怠,就等着陛下运筹帷幄打最后一仗,尉迟妃也多次来请陛下到淡鸣宫,其意也是想陛下能分点雨露。”
“朕却陪她几次,还不够?”陈询嘲讽道,“朕去了又如何,她还要好好养着身体,万一她怀孕了,你说她生还是不生?”圆成公主想还有很多军务需要理顺,陈询现在还不想尉迟眉月大病不起。
近来,尉迟眉月的心绞病犯得厉害,与几个月前被留在离滨渡口有关。当时就她和李惠锦在那里,皇帝迟迟不让她们回宫,意思分明,不想她们回来打扰皇后,亦或是针对尉迟坚的跋扈和李秉昆的不知轻重,可几个月下来,这两个人的秉性没改,反而变本加厉了。李秉昆想要朝廷给予他署理盐铁铜赋税也罢了,那不过是想贪得钱财,尉迟坚就不行了,他一边说为朝廷招兵、练兵,一边却觊觎观州粮仓这个肥差。
陈询怎会将观州粮仓给他管,别说那是事关朝廷安危的命脉,就算是为了卢晏陈询也不会让他插手观州的粮道。他被拒绝后,居然暗中派人追杀卢晏,现在卢晏受伤躺在府上不能做事,他又想获得城门郎这个职位,居然要尉迟眉月向陈询举荐他的一个手下参与管理宫门守卫。尉迟眉月想借此来试探陈询对她有没有情意,自作聪明真来举荐。那天陈询没有生气,反而到了淡鸣宫与她一起用晚膳,期间还喝了两壶酒,然后就拉着尉迟眉月就寝。皇帝这番举动让尉迟眉月大惊失色。她希望成为陈询真正的妃子,也想生下孩子,从前有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