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商婆子,你可弄清楚了,我今儿来与你签买卖契约,是受韦大人的命令。韦大人是谁,你也要明白了,可不要鸡蛋碰石头!”
韦扁一把抓住朱大娘子的领口,将那满胡子的脸凑上去,“今儿大爷我与这些胡人兄弟就在你茶楼不走了,什么时候签好买卖契约,什么时候离开。”
这两人一对一答几个来回,慢慢吸引了很多过往看热闹的百姓。要说现在这个时候,有几个人还有心情看别人的热闹,可大家一听说到胡人,马上兴致来了。
那些在门外看热闹的百姓还好,单说那些正在店里喝茶的客人,知道有胡人在门外,早扔下茶壶蜂拥跑了出来,他们是害怕胡人还是其他原因不得而知,总之这一跑跑出了一大半,原本坐满厅堂的茶楼登时空如也也,不甚冷清。
朱大娘子一看,急道:“哎哟喂!客官,客官——别走哇!本店保证不会让胡人进来——哎吆喂!客官,客官——哎吆喂!该死的胡人——全都给老娘我,滚出去!”
她一边叫、一边骂、一边回头对韦扁身边的胡人大吼,几个转身发现厅堂里客人已经寥寥几无,旋即收敛凶煞色,走到门前对韦扁作可怜状哭求:“韦大爷,韦大爷,您看,您这一来,奴家的生意全没了……韦大爷,求您了,您自个来就成,千万不要带这些家奴家丁来——”
她心心念念那三倍的卖茶楼银子,一副可怜相,才不把韦扁放在心上,绝口不提卖酒楼一事,倒是揪住胡人吓跑客人这倒霉事不放,哭天抢地着拉着韦扁闹腾。
韦扁烦不胜烦,嚷道:“生意没了,我这几个胡人你又不喜欢,那咱们定下买卖契约不就了事儿了。”
“那怎成?人家可付奴家三倍银子,除非您也付奴家三倍。” 朱大娘子不甘心,借机谈价格。
韦扁想着这女人想钱想疯了,“朱大娘子,我家大人说,你这茶楼他买定了——价钱不变……”
话还没说完,忽然对面的古香酒楼里断断续续传来阵阵“砰咚砰咚”的声响,像似有人在放低哑的鞭炮,后来一看原来是有人从古香酒楼上扔圆凳、长条等家具。
一会儿功夫,就见数十位胡人从酒楼里一边打架、一边刺喇喇吆喝着横七竖八地到了须岩巷街口上。
要说遇到滋事斗殴,路人一般忙着躲闪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凑上去抡拳擦掌,逮着一个人就乱拍乱揍,今儿奇了,这些胡人一出酒楼,从须岩巷两边就冲过来两拨提着菜刀、钉耙、铁锹等家什的百姓,他们像约好似的抡起家伙就朝胡人砍去,而一旁的百姓一个也不受遭殃,可见只冲着胡人来的。
韦扁身边的几位胡人家奴见这情形,看明白持械百姓的心思,个个倒也懵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躲起来!”韦扁大喝,仿佛被眼前的一幕也惊呆住。
他毕竟久在京城里混,又是韦晃家里最得力的管家,昨儿韦晃对他说,明日一早带几位家奴到碧春茶楼谈买卖契约。
他想着如今的风头,原本计划带着几位中原家奴去,韦晃却说:“成日里在家里养着那几个胡人,胡吃海喝的浪费粮食。外头风声不好,带几位胡人家奴去保保安全,遇到意外不要轻易让他们出手,摆几个姿势吓吓人也行。”又道,“且不说他们个个是高手,打起架来一个抵十个,越是混乱越要用他们,只要不出格就行。”
韦晃这话说得不明所以,韦扁越发糊涂。既要带胡人出去,自然是要遇事就打的,可知京里反胡人的声音越来越猛,带胡人去岂不是自找麻烦。
可韦晃这样交代了,他也不敢多问,也知道这几个胡人是袁辅政送来的,就是传说中袁志琅在贡州馔养的胡人猛士。去年袁志琅以买家奴的名义将他们带回京,说是给袁辅政做保镖。
那时袁辅政风头正盛,胡人在京里也不是大事。可是当时韦晃满心不乐意,却不敢不收这几个胡人。后来没过几天就传出这些胡人是袁志琅馔养的死士,而且越传越烈。韦扁这才知道为什么韦晃不想这几个胡人留在府里了。
只说这些胡人死士的消息传出后,开始袁辅政诧异为何消息走露得这样快,仔细一想前几日吴春舫来袁府拜访过,两人交谈甚欢。袁辅政一直笃信吴春舫在朝廷选择中立,哪怕吴岩与太子询有交情。而由吴春舫引领的吴氏也是对外宣称只忠于皇帝,向来对袁府的人客气大于亲密,到底是有些忌惮袁辅政的为人。当然能在朝廷中混这样久,谁没有两面性,偏偏精于算计的袁辅政坚信吴氏并无亲近东宫的意图。
他这样肯定是吴春舫对仍受皇帝宠爱的吴昭容寄于厚望,十三皇子萧王钺也深得皇帝喜爱。最近昭容吴氏得封为四妃之一的淑妃,而且吴淑妃新近又有了身孕,尽管与东宫亲近的吴岩作为吴淑妃之弟,但是在袁辅政看来吴岩一定会帮助姐姐。所以袁辅政拉拢吴氏非常明显,而吴春舫也不反对,与袁氏也有些人情世故上的往来,所以他不以为是吴春舫泄露袁府馔养胡人死士的事。
但是,既然消息备传出去了,总要查个水落石出,为避人耳目,袁辅政就把这几位胡人送到了韦晃的府邸。韦晃竟然笑纳,却在暗地里查这些胡人的底细,又让弟弟韦荡帮他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