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霖在灵州封地谋逆被除,接着全盛八年,永王兆业在封地瑞州叛乱被杀。陛下取胜,却增添了对宗室皇亲的厌憎,因此全盛朝以来,凡是宗亲、外戚少有手握大权者。恰好陛下御宇之后,边境频频不稳,于是常常往边境派兵,边镇兵力与内陆相比数量严重失衡,节制边镇将领成为必须,而朝廷能镇住边将的只有袁辅政,因为最初袁辅政冒险戍过边,又出手大方,后来几位边镇节度使与他较好,亦很听他的话。如此一旦大臣之间争斗,你说陛下会倾向谁?章氏父子在水利上很有建树,但对稳边不通,国家安稳,重在军营。如此,你明白了吗?”
“侄儿懂了。叛乱发生后袁氏父子露出与黄闵韧的勾当,陛下却也不责罚,也是因怕袁氏狗急跳墙。”
“对!袁氏党羽遍布,而王氏手握重兵。为此,在陛下心里,论起贪污受贿,袁氏比之章青均尤甚;论起今日叛乱之凶险,黄闵韧的叛军之危害与袁氏存心搞内乱还差得远呢。别的不说,单单王氏兄弟手中的军马就是一个掣肘。”
“说来说去,还是陛下策略偏妥。”
“你这话有几人敢在朝堂上讲?君王能有几人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当年陛下为了立楚王鉴为太子,朝臣反对甚至放言说楚王鉴是沪王的儿子。当然个中缘由只有陛下最清楚。但陛下堵不住幽幽之口,只好明里宠爱殷贵妃,将言官的口水引向殷氏,让他们只关注忠王昶和殷氏当年的逆迹保护纪悦妃母子。谁知元老们仍旧对纪悦妃的身世质疑、对楚王鉴的皇子身份存疑,以为为皇嗣排查正统是对陛下负责,谁知陛下并不领情。好在陛下也不糊涂。说来说去,朝臣大多在算计,可千算万算,最后反而是不在漩涡中的人得以上位。尽管太子询上位后陛下也有不满,可到底他成了储君。”
钱光盛又叹了口气,“我当日曾在永王身边效力,能活下来全依仗赵名皎大人保护,得任决州节度支使,又有机会参与几次对东遏浑那平乱。全盛二十年,皇帝又钦点我为平西遏浑那的主帅,得胜,被任命为滔关副帅,后来全盛二十三年南罗战事,皇帝调遣滔关部分守军参与得胜,恰巧滔关统帅病残,我得以被任命为滔关统帅。这些年,内陆无战事我徒有虚名也无作为。不想今日一上战场,竟是此等场面。”
他又拉住钱铭左走到一副地图前,指住京城的位置,沉声道,“滔关距京城五百里,我一旦领兵出关,必然被虎视朝廷的叛军围攻。张将军一半人马是王氏的,还有一半是地痞流夫不堪攻击。袁辅政很清楚,陛下不追究他,皆是在大战之时,一旦叛乱平息,陛下必不会放过他。倘使袁氏为了牵制陛下,故意使朝廷吃败延误战事,从而使得陛下不敢对他下手,那我此去将不得善终。”
“朝廷现募兵共十万人,还有张将军的五万人马,加上叔父您的一万守军,以及王氏的五万军马,叔父定能歼敌获胜。”
“哼!——如你所言,先有二十一万将士,抵抗据守在关外十万的叛军,确实足够威慑逆贼。可你想过没有,十万新募集的将士素质如何?王氏兄弟与张将军有了芥蒂,以及王氏兄弟会不会叛变,这些都是这二十一万大军的隐患所在。”
“如此,叔父不能再次向陛下陈情利害?”
钱光盛面呈悲切,很快恢复凌肃凌然:“敕令已发,绝无更改的道理。倘使临时改变旨意更难聚拢士气。臣子百姓只会说陛下惧怕叛贼,陛下龙威何在?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是,此次陛下决定出关歼敌,可是袁氏极力说服陛下而为之。袁辅政此举为何?叔父以为他重点在于修复自己在陛下心目中的形象,如果仅此而已也就罢了,倘使借此作为自己脱身的借口才是可怕的。袁辅政既与黄闵韧有过勾结,其子袁志琅手握钱财无数,现在藏匿在何处还无人知晓,现在黄闵韧挑起天下大乱,朝廷内外只以为黄闵韧是贼子,自少了对袁氏的戒备,军部又有王氏兄弟为他撑腰,难保他没有趁机反叛的野心。叔父最担心的是这个。”
钱铭左脸色苍白,连连摇首:“这样说,叔父更不能出关。”
钱光盛“霍”地站起身来,铿锵有力地道:“为人臣子,当效于国。你亦是臣子,自当明白。袁氏把持朝政几年,我守卫滔关几年,毫无建树,今时再多困难也要奋力拼搏,不然有辱我的清名,亦对不住陛下对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