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雪峰另一侧的山谷里,恽良和李垣守在一处荒废的驿亭里有五日了,此刻仍在焦急地等待陈鉴回来。
“楚王太不值得、太自信了!”亭子外,李垣一边絮絮叨叨、一边还不停踱着杂乱无章的步子,今天重复这句话好几次了,听得、看得恽良心烦意乱。
他正站在马边无聊地甩马鞭,须臾又听李垣啰嗦着,恼怒之余将鞭子狠狠朝一边的沙地柏丛砸去,顷刻,针细的碎叶飘零一地,与石缝间的残雪融在一起,绿白相间,清晰分明。
“你可闭嘴么?”恽良抬首,鼻子仰过眉眼,抡起青绿袍子的手臂擦了擦流着冷涕的鼻孔,口吐白气道,“殿下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日在隐秀山庄得知太子夫妇仳离,私底下恨不得立即赶到离宫,司马王妃的脸色你也瞧见了,青一阵白一阵的,纵然她身怀绝技、聪慧过人,也没拦住殿下到京城的脚步。这说明什么?说明章姑娘在殿下心里的地位。这几日他去古息庵等章姑娘,走前还不忘给咱们备好酒肉炭火,这才几天,你就等不及啦?”
“章姑娘?那是被废的太子妃——还什么姑娘姑娘的?”李垣听恽良没好口气,也不示弱,只瓮声瓮气道,“我不是等不及,是为楚王不值得。你想啊,章氏嫁给太子两年多,还有过孩子,这次是因为章家败了才与太子仳离,这说明什么,说明章氏早爱上了太子,忘记了楚王,楚王却还一腔热情对她,放着美貌如花的王妃不顾,巴巴儿不远千里跑到这荒山野岭里,就为了一个已经不在乎他的女子,你说是不是太不值得,太自信了?”
“去!去!去!你懂个屁?我自幼就与殿下一起长大,殿下的性子我不比你清楚?平素里你尽与殿下讲那些经国之道,可殿下不爱听,你一日又一日的唠唠叨叨,我还没说你不识时务呢,你倒背后编排殿下的不是。”
“我不识时务?哼!这句话该我来骂你才是。你说楚王现在为何痛苦,还不是当初放弃当太子才没娶到章氏。这宫里宫外的人,谁不说陛下要立的是楚王,这章氏只会嫁给太子,最后太子不是楚王,章氏真嫁给了太子询,可见权力是多么重要。三年了,楚王身在灵州,却日日借酒消愁,可光借酒消愁,有用吗?”
“咱们殿下好酒,一日不饮、如三秋也。岂是你想的那样。”恽良嗤之以鼻,“你也不是整日沉在酒缸里,到现在还是白衣一个。”
这话说到李垣的痛处,他缄默良久,才叹气道:“我一白衣是日日酒壶不离身,可楚王是天潢贵胄,却萎靡不振、自暴自弃,真不应该。想当年我千辛万苦从贡州逃回来,就对楚王说,边镇节度使日益权重,若不再压制恐引起兵变,如今这话在中原传遍,朝廷也忧声叠起,陛下龙体患疾,改立太子岂如从前那般轻率。恐无东宫婚变,楚王还会继续在灵州。如楚王只因一女子生出孤勇要与太子询一挣高下,才是不识事务。”
“咦!你这话奇了。我可从来没有怂使殿下去挣什么权夺什么利,却是你整日里喋喋不休,两个月前是你劝殿下来上阳啊,这会子怎又说是殿下不识时务?”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么?我是想用章氏被废刺激楚王的雄心,岂是要他真的沉湎情爱。我对你说的意思是,当初没有在储位上用心,如今处于被动,心上人丢了,隔了三年等到太子夫妇仳离又想去旧梦重温,你觉得可行吗?”
“呃!你这话说得,是谁劝殿下来绝响观的?我不过是顺着你的心思,为殿下与章姑娘会面做了点事,你还指责我来啦?”
“你说的没错,是我以见章氏为由劝殿下到上阳,可我的目的是为了激起殿下的雄心壮志。”
“哼!你就为自己辩解吧,我大字不识,只会看表面,谁还没事去想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真的是这个心,你怎么不讲理……”
李垣向来在恽良面前苦口婆心,总想把自己的理解和分析灌输给恽良,希望他和自己一样可以鼓动陈鉴朝着权力进取,谁知这三年,恽良一门心思劝陈鉴到灵州就藩,到了藩地又好几次怂恿他流连馆楼脂肪堆,还悄悄地将司马清韵引到隐秀山庄让她与他独处,直到一晚陈鉴酒后与司马清韵失了伦常不得不娶了她。
“你可知,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寥寥千载后,有怀意谁谅(5)。你一到京城就千方百计将楚王引到这里来,以为能全了他的心愿,你可知楚王此去绝响观,多半是自取其辱啊。楚王长情没错,可若只悔恨过往却不思进取,往后余生也只有继续日日忏悔自责。”
“你怎知道呢?殿下还没回来呢,等殿下回来再说不迟。”恽良从来不服李垣,可每次都说不过他,每次也就拿陈鉴当挡箭牌。
“哎呀呀,夫子云: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自作自受。我不和没读过书的人辩论,你好自为之吧。”
恽良横眉竖眼,“呵!又摆酸臭样儿!”
“咋啦?我能摆酸臭,你摆得起么?”
“哎呦,还回回蹭鼻子上脸了……”
李垣不搭理他,又念及自己平生之志,尚无半分进展,如今陈鉴终于从灵州走出来,要把丢失的心爱女子抢回来,美人江山,欲得其一,尤其只为美人,非男子宏图所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