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一看到她俏皮样,陈询不由痴住——总觉得她脾性清冷,岂知小女儿的样子也有。
他笑吟吟着将清单按序放好还给她,又拉住她的一只手,“手冷的很,你这样站了很久了吧。”一边说着,一边将她的手往自己心口上靠。
“别——”章青砚发现殿内还有几个内侍宫女侯在一旁,被他拉着手总觉得难为情,又想起昨夜今晨的情形,心忽然突突跳起来,抽回手后笑道:“我平日里这些算计就不在行,又是第一次,且是送给陛下与各宫娘娘的,想着想着不放心,就忍不住再查点查点。”
陈询瞅着她的微羞神情,忍不住抿嘴乐道:“成日里这样紧张,小心得神经质。”一瞅她的面颊上又浮起淡红,越发觉得有趣,生出促狭的心思,紧紧拽着她不放。
“你!”她嘴角轻撅,低声道,“还有其他人在——”
“我让他们出去便是。”他也低声道,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你说,要不要他们出去?”
见他存心捉弄她,她不怒反笑,“七郎不在意,妾也不在意。”
她顺口说说,原只想言辞相对,显示自己根本不在乎他的捉弄,没想到居然喊了他一声“七郎”。
在她怔忪之余,陈询也从惊喜中醒来,情不自禁想将她抱入怀里,章青砚收势不住,一个踉跄就倒在他的怀里。他想吻吻她,左思右想还是克制住。
“我看我也快要得神经质了。早晨你走后,霄环陪我去晖园散步,我就不停念叨这清单。霄环一再说这些账目早已理清,我就不信,生怕自己弄错了。”
“你历来有自信,一份清单能让你患得患失,绝非本心,大抵还是为了我吧。”
他把一个意思换两个词又说了一遍,这般故意取巧,仿佛刻意动了心思,却也不似故意,恰恰显现出他对她的期盼。
“是。妾从今以后处处只为七郎着想,七郎好,妾便安;妾好,七郎也安。”
从未如此直白过,所谓的爱情如果语言形容的话,她这句也就够了。
章青砚心底百转千回,一抬头双目与他的眼眸触碰,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言谈举止全变了,过去那种隔膜不知不觉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融情恰恰,比如现在他抱着她,她也习惯了。
陈询窥见出她眼眸里盈动起的欢愉与俏憨,更觉好笑,轻揉她的手腕道:“你一直说霄环办事稳妥,她既这样说,你就不要自寻烦恼。”抬头将寝殿看了一遍,“今早搬来的梅花,还在寝殿外么?”
章青砚回忆起早晨荃葙和霄环的话,不由讪讪回道:“内侍们放在那里,我一直没有动过,整日里只闻到一股香气。”
却听陈询喃喃念道:“诸芳萎谢融碧堆,一缕清香淡淡回。”念完,含笑看着她。
她嘴唇轻弯,略一沉吟,接上下面两句:“ 篱栏未摇花自瑞,似玉似雪赛春瑰。”
她应和得很是契合他的心境,陈询咧着嘴笑,情不自禁挽住她的胳膊,故意抬起鼻子嗅嗅,又道:“恍若天香绕卿身,不忍离去尤回神——你说,下两句该怎样写?”
青砚听出他的话意,觉得露骨,不肯接口。
陈询吃吃笑起来,脸庞触碰上她头顶上的发丝,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原来是窗外一株斜长的鲜黄腊梅,敷葩于榛莽中,擢秀敷荣,冰玉一色,甚是动人,如她一般。
他甚是惬意,圈着她的手臂不由紧了紧,她也轻轻拥住他的腰身回应着。得她真心对待,恰似这疏蕊暗潜,如窃香盗津,以致看着帘幔下的烛光微微摇晃,都有了在梦境中的幻觉。
“你的字,和《古名姬贴》簪花小楷体可比拟,想必得钟繇亲授……唔!好久不看你写字,你写字给我看看。”
“又在胡说!那钟繇生于曹魏,几百年过去了,我怎能与他学写字?”章青砚的脸颊埋在他的胸口,双臂不由伸出漫漫搂住他的后背,眼敛微醺,道,“我确临过卫夫人的笔迹,又不全是……”
“那还有一半学谁,是学我么?”陈询调侃道,“我四岁时学过卫夫人,只是学得不精,你的字比我胜上一筹,要学我就是退步了。”
章青砚觉得他突然没了正经,更会饶舌取乐,便佯怒要挣脱他的控制。谁知他也一动不动,直到她的挣扎惹起身体发热,才用力按住她的肩膀,贴着她的耳根,嘘声道:“别乱动!我就只想看看你的字。你却动——你再动,我就要——”他故意不说下面的话,还嗤嗤笑起来。
章青砚自是明白,吓得立即不敢动,只紧张地敷衍道:“我写的字都在案上放着,你自己去看好了。”
看到她紧张的样子还是如此有趣,而她放在他背上的手掌似乎有一股暖流侵入他的皮肉里,使他无端端的又一阵心神荡漾,笑道:“我既要看字,也要看写字的人。”又将嘴凑近她的鬓角旁,“你人比字好看。”
“胡说!”
“没胡说。你就比字好看。”
因着离近了些,闻到一股蘼芜的香气,不免好奇,伸手摸索着朝她腰间寻去,拿起来一看是一枚细长的绛色香囊,那绛色的穗子还在裙祢间瑟瑟颤动着,似个活物一样。
自古文人谈起蘼芜,多半与夫妻分离或闺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