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暮色笼罩,周围的山峦树丛,因雪光映衬得模模糊糊,天地又似被墨汁泼染了一般,皑皑白雪间只余下数盏宫灯瑟瑟摇晃着。
她们又说了几句家常话便道别。待章青砚远去后,纪悦妃携着竹湘走近滴楼,滴楼里正人来人往。她不想与那些人纠缠,于是停伫立在洛池边。
雪色铮霁,山白云暗。她站立许久许久,才问竹湘:“阿鉴可知她变了么?”
竹湘深谙其由,反问道:“娘娘是为殿下担忧?”
“是啊。从去年太子被赐婚,你不觉得阿鉴做事很反常?还有一次他竟然对我说后悔当日放弃太子位。”
“殿下真这样说?”
纪悦妃点点头:“他自小就被我要求远离权利,长大后他做到了,可是他不会想到放弃太子位会失去章姑娘,如今真的失去必生悔恨,恐连我这做娘的也恨了。竹湘,你我经历过一场极难,今时才懂得隐忍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可鉴儿不懂,又如何懂得我的苦心。”
“少年心思,不会太深,更何况殿下如今在灵州,身边已有一位司马姑娘。”
“那司马姑娘是主动去灵州寻他的,阿鉴并不喜欢她啊。”
“不喜欢为何留着人家?听说殿下还特僻一块优美的院落给她独住,殿下做事分明,若无好感绝不会对外人热心,可见司马姑娘也不寻常。”
“我的儿子我知道,一旦心灰意冷,就会如此。他是因为伤心过度,才不闻不顾,司马姑娘那时去灵州正好医了他的痛处。”纪悦妃喟叹,“上次阿鉴回宫探疾,只字不提太子妃,但我看出他其实很在意——唉,司马姑娘出生武门,怎会真得他的喜欢。”
竹湘劝慰:“等日子久了,一切会好起来的。”
纪悦妃仍眼角含愁:“但愿那司马姑娘能得他心——司马家怎么说也是一方武侯。”
竹湘抿住嘴角看了看纪悦妃,一些话在嘴边终究没有说出来,想纪悦妃做事常常左右矛盾,然而无论事态如何走向,她的目标从未改变过,只是她想要的别人也想要,她要迂回求索别人也在上下求索,最后谁得到谁失去凭着各自的智慧也凭着天时地利人和。目前纪悦妃只有如从前那样继续隐忍。
只说此次皇帝移驾碧霄山庄,为避风头并未明旨点纪悦妃随行,却暗中让柴泊转话示意她前往。很多年前,她曾与陈兆霖在碧霄山庄有过一段快乐时光。这些天来独居深宫,不免对往事颇为怀念,她便独自打点行装,以去建元寺拜佛为由,先到建元寺住了一晚,次日才来到碧霄山庄。宫中自有嫔妃说闲话,她也不在乎,而那些妃嫔嘲讽归嘲讽,却不敢明着得罪她。
记得那日在鄣南山古息庵,陈兆霖临死前对她说:“夺储是为让你过得更安心。”当初她劝他不要这样做,因为她不稀罕这些,只想回到灵州与他一起退隐庙堂。可他除了爱她,总背离她的意愿。他从来就是陈氏皇族里的一份子,天性中有对权力争夺豪抢的野心,她怎能控制住他,他最后情愿死也不愿做个普通人与她白头偕老,这便是他们的结局。
陈鉴那日说后悔放弃太子位,她顿感沮丧,明白他不是说胡话,而是发自内心的悔恨。他留下司马清韵难道不是与命运的较量?而她允许司马清韵留在隐秀山庄也是为陈鉴留下一个希望。司马祁是一方封疆大吏,手握兵权,还有陶和长公主撑腰……陈鉴想要借助这些力量夺回失去的不是没有可能。而皇帝对她的爱,想要给予他们母子的好处,实际上从来没有减少过,无论是明着冷落和忽视,还是暗中呵护和帮衬,都是因为爱她。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问:“包谷快要从灵州回来了吧?”
“走前说来去要两月时,估计快了。”竹湘掐算日子,“包公公必是记得娘娘让他去护送殿下,或许他不放心殿下,会再停留数日。”
“放心与不放心,有什么区别?即使在京城,我也管不住他。”纪悦妃摇头,“单从这次他自请封地来看,他的心思密多了。我就怕他胡思乱想,进而生出是非。”
滴楼东侧为皇帝与众嫔妃离寝宫所在,在外人眼里不请自来的纪悦妃还算识趣,不再住在离宫最考究的云霓阁,而是住在远离滴楼北侧的一所名叫“长苑”的偏寓里,离公主们在碧霄山庄的居所蝴蝶阁较近。
纪悦妃刚回到长苑,就见圆成公主携侍女前来问安。圆成公主还带来一个礼盒,说是高堂杰从灵州派人送来,再三嘱咐要她亲自赠予悦妃娘娘。
纪悦妃笑问:“高将军何时也去了灵州?”
“一月前,灵州有一商贾与灵州一地绅起了纠纷,不久就在长春湖畔闹事。这商贾为盐商,属户部直管,两月前父皇又让驸马领了户部的差事,为此驸马必要前去查问,所以一月前可莉随驸马去了趟灵州。”
纪悦妃继续笑道:“难怪一月里,不见你到宫里。”
她见圆成公主欲言又止,便道:“自陛下对我冷淡,流晴宫门庭冷落,你来流晴宫不方便,却还记得来看我,当真是实诚的孩子。”
圆成公主佩服纪悦妃处变不惊的心性,如今后宫对她失宠口诛笔伐及甚,她能做到置之度外的确需要涵养。不过后宫那些寡情无义的人也就几个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