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只有臣的小女一人。年初几位元老曾当面询问臣的小女近况,臣如实回答,不想他们如此急切禀呈了陛下。臣也是近日才得知,倍感意外。今日陛下垂问,臣不知如何应答。”
“如此说来,章卿办事还是中规中矩。”皇帝赞着,又惋惜,“细想三省六部中,每位臣工要么与朕是儿女亲家,要么有女选入后宫,唯独章卿与朕无姻亲。”
说到这里,皇帝故意停顿,目光若有若无扫视章令潜。
章令潜无所畏惧,只凝视皇帝问:“陛下此言,让臣再感惶恐。”
“呵呵!”皇帝忽然发出叠叠笑声,脑海里几番辗转,问:“可知今日朕还想与卿商议什么?”
“臣不知,请陛下提点!”
“卿为宰相,有责任和义务提请朕选立太子。”皇帝果然提醒。
章令潜拱手垂头道:“立储乃陛下的家事,臣不敢过问。”
这是朝廷第一个以立储乃陛下家事为由拒谈立储,皇帝登时心情舒畅,却拂袖不满道:“你当知朕的家事,有时朕也不能决断。”
章令潜没想到皇帝说得如此无可奈何,斟酌一下才道:“陛下如此说,臣就斗胆谈谈想法。昔圣人制礼,尊嫡卑庶。然庶子虽爱,但不得超越嫡子。储君事关国之根本,君王立太子,首选不是立贤不立嫡,而是立嫡不立庶,因为废长立幼、废嫡立庶都会引起祸乱。但是目前陛下无嫡子,庶长子清王睿体残,不可立为储君,余下按序有五皇子吴王阁,然吴王殿下无子嗣,除外,余下就是七皇子穆王询、八皇子皎王游、九皇子楚王鉴和十一皇子萧王钺。”
他这话未尽就停下,只等皇帝接口,果然皇帝道:“皎王游生性懦弱,楚王鉴个性散漫,萧王钺年幼无知,都不堪大任。”
没想到皇帝按着排序将楚王也列入不堪大任之中,令章令潜十分诧异,皇帝又故意遗漏穆王不提,却使他高兴,假装提醒道:“陛下,还有穆王询,您未提到。”
皇帝这才“哼”了一声,”那朕听听卿对穆王的看法。”
显然皇帝是故意的。刚才提到朝中有许多大臣提请章青砚为穆王妃,皇帝已经询问过他的看法,此时他又将穆王单独提出引起皇帝注意,实则是皇帝为了引他的话题。
章令潜深叹帝王心思之缜密,也做到不疾不徐,“臣不敢妄言皇子。若要臣说,臣与穆王殿下因编撰《大鄣律》有过接触,只觉穆王殿下才识过人,文章出众,唯此一点,穆王也是皇子中的佼佼者。”
一个“也”字,道尽他对其他皇子的看法,更为了消弭刚刚他单独提到穆王的别有用心,而陈询的字句文章,除了陈鉴确实别具一格。
“哦,章卿继续说!”皇帝饶有兴致。
“听说穆王殿下很少外出与人接触,但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说殿下恭俭纯良,礼贤下士。”章令潜顿了顿,“臣与殿下商议《大鄣律》编修,发现殿下很重尚孝崇德,且穆王日常为人,是皇子中少有的低调,为臣等共睹。”
“可眼下穆王不顾朝廷议论,留在南疆一月,卿以为穆王此举,意在为何?”
“臣事务出身,不懂军务,但臣有一点还是懂得,将帅行军打仗,不仅仅要打败敌人,还要会稳定敌军的情绪。从朝堂上谈论的穆王陈情书来看,穆王以为蒙承偬受伤不得回归运南城,是未曾完成陛下的心愿。中土环国,各有心思,南疆之患,从本朝开国来就未能平息,陛下的德政当使四海臣服。如今蒙承倥死了,却多了一位南罗王太后,母鸡司晨,不光是南罗不幸,亦是我朝不幸,陛下要的是长久安泰,而不是一些臣子们所要的暂时安定,所以希望穆王完成陛下您的心愿,所以陛下您对一些人对穆王的非议置若罔闻。”
“章卿的话,这才说到朕的心里去。”皇帝看住章令潜,目光烁烁,“如此说来,穆王若是实现南疆永久太平,也为物情所向,成为太子无可非议。”
多年宦海生涯练就的本领,还不至于使章令潜此时在皇帝面前乱了方寸,尽管他已经猜出皇帝的心思。
“陛下,臣只曾闻诸位元老大臣举荐穆王殿下为太子,陛下垂问,才就事论事。刚才臣说,立储乃陛下家事。臣虽欣赏穆王殿下,但臣不会与元老们一样,无论何时,臣只看重君臣之义,不论其他。”
他一针见血,是不容许皇帝继续用言语再试探他的内心。这让皇帝感到恼火,似有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的惊慌。但是中立的大臣向来是君王喜爱的,哪怕中立只是维系表面的和谐。
“章卿的立场朕明白了。卿不必隐晦其词,朕今日就想听听卿的真话,如果选立穆王,你告诉朕还有什么理由?”
皇帝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章令潜再谦卑也不能应答。“臣以为立穆王为太子,还有两个理由:一是穆王性情仁厚,通达稳重,适合当一名守成之君;二是穆王殿下已成年,性情禀赋成形,又得人赞誉,可堪朱绶瑜玉,位列东宫。”言罢,章令潜又正容谦道,“此乃臣一点愚见,还请陛下圣裁!”
“章卿此言不无道理。”皇帝暗切牙关,嘴角却漫过一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