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丽妃离开明雪轩后,纪悦妃辗转反侧睡不着,便唤上竹湘、披上薄袄到明雪轩庭院里散步,至亥末,才见包谷抹黑从偏庭回来。
“娘娘,刚刚陛下越政阁里召见了几位大臣。”包谷低禀,“还是因为南疆战报,说五日前李由独带着部下与趾檀军一起杀入运南王宫刺死了蒙承倥,陛下觉得蒙承倥死得蹊跷,也质疑打了胜仗的穆王迟迟不班师回朝才召大臣商议。”
“蒙承倥死了?!”纪悦妃大感意外,握着竹湘的手掌嗦了嗦,竹湘身体也一颤。
包谷点头道:“确定死了。当时他在运南城楼上指挥南罗军与我军作战,穆王指挥鄣军攻城,那攻势着实凶猛,也在此战中鄣军伤亡最多,但蒙承倥掌控的军马也死得了剩无几。听边报说,南罗王太后原本与蒙承倥约定,各自派出兵马一起守住运南城。所谓放下成见,同仇敌忾,共御外辱。谁知,蒙承倥在城楼上指挥作战就发现身边两位心腹侍卫居然被站在城墙上的将士射杀,才知道王太后只是利用他的匹夫之勇和急功近利之心诱使他与我军作战。且他对蒙承偬存有斩草除根之心,便答应领亲兵五万与穆王对战,以换取南罗王庭对他的认可,只是没想到穆王亲临战场鼓舞士气,居然让将士拼死攻城,等到城门破了,鄣军涌入城内,他在慌乱中就被李由独的人射杀了。”
纪悦妃低语,“原来如此!——本以为他与穆王会有一场恶战,没曾想他最后还是死于李由独之手。”又道,“前日我随陛下一起看军报,想为什么鄣军能数次偷袭南罗水军,鄣军又能突破蒙承倥的重重防备兵临城下,不惧深入敌国的腹地,还如此勇往直前、锐不可挡,原来南罗与趾檀和联盟早被穆王瓦解,南罗内部也被穆王挑拨得四分五裂,所以穆王有信心冲到运南城下,作出一副勇猛精进、视死如归的样子,宣誓大战的主动权在他们手里,又满足那些渴望功名之徒用功名换取锦绣前程。而中最得利益者,只有穆王。”
包谷迟疑一下道:“穆王这回真的厉害。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有人说是李由独在其中动了手脚,可按李由独的性子不会轻易受人摆布。所以,还是穆王有才干,现在谷镇里的人都在说,穆王用兵,不好强取,而重谋略,擅长分散敌军、再各个击破。”
纪悦妃默言,将话题转到李由独身上。
“李由独野心再大,也只掌控小小的峰塘林西,他能配合穆王鼓动趾檀一起打南罗国,其心也不是仅仅只要吞了趾檀,南罗也想占为己有。我想蒙承偬在其中起了作用,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先拿下了王权。他正好趁受伤留在穆王身边不回运南城,蒙承偬要在谷镇养伤,穆王如果顾念与他的交情,就不能立即回师,穆王手握兵权滞留谷镇,所以陛下才急着问计大臣。”说到这里,纪悦妃心底怅然若失。
包谷听出纪悦妃话音中的失落,道:“外传南罗王太后能得巧做几日南罗国王,其实是南罗王庭里几位族长的权宜之计,一些人中还是希望蒙承偬能重登王位。”
他的话听得纪悦妃又是一阵不快,叹道:“皆因有那样多的人要控掌王政,所以才造成南罗这些年不安宁。”
包谷问:“娘娘有什么看法?”
“这些年我随陛下一起参读政务,也知道点来龙去脉,南罗国只有让蒙承偬执掌才能平息内乱,偏偏当中有蒙承倥来搅局。数年来看似陛下厚待蒙承偬,实际上是用他来威摄蒙承倥。去年起南罗扰边频繁,是蒙承倥故意挑起纷争,只为与鄣朝一战换取在王庭的威信,也想激起鄣朝杀了蒙承偬,谁知王太后也想将王权捏在手里,所以李由独才见缝插针挑唆。他们皆有各自的谋算,只是没想到最后却被隔岸观火的陛下看透了。”
“这其中的关系听得老奴绕不开弯子,若说南罗王太后厉害,当初怎就让蒙承倥钻了空子?”包谷百思不得其解,只见纪悦妃眉眼凝重在沉思什么。
半晌,纪悦妃才扬起头,遥望夜空,似自言自语:“幼时在灵州,我就听到南罗王太后是顶顶厉害的,南罗先国王体弱无智,一些政务也曾落入她手中,好在早年她对南罗王几个儿子照顾有嘉,那些族长们不敢拿她怎样,但受到敌视是必然。或许她本是栾鄣人,在王宫处处受到排挤,过得也不如意,等到蒙承偬登上王位,发现其母强势便有钳制之心,她才知其子更加厉害,才设法利用蒙承倥削弱蒙承偬。”
包谷听了此话,惊讶得长大嘴角,“娘娘何来此等猜测?”
竹湘也觉意外,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提醒道:“灵州旧事,娘娘在此少说为妙。”
忽然得到竹湘提醒,纪悦妃才察觉自己今夜不够谨慎。历来她做事稳稳当当,此时却失去方寸,细细盘想是从陈询领兵打仗开始,她就在心底埋下诸种不快,然而眼下的局面更加明摆着让她失望,无论陈询几时回马面圣,无论皇帝对他为了蒙承偬而不顾朝廷规矩作出逾越之举表示不满,这一仗他都胜了,那些支持他的大臣们便有更大的理由奏请立储,而此时的皇帝龙体欠安,纵然有继续偏袒她的心思也不能与那些大臣争论。
她终于有些疲倦,或许眼下她的几种打算都被现实击破,无法在一时半会儿再有什么好的计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