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是本朝第二国都,更是本朝几代皇帝年年避寒的地方。起初为了更好对全境控制、维护政权稳定,朝廷在越州也保留了一套行政机构,除没有皇帝和三省外,其他的设置同上阳几乎一样,只是规模小些。官员人数增加,也有举家带口上任,于是商贾也陆陆续续迁来。越州繁华了,城防各种设施也紧跟其上,哪怕现在朝廷对南罗用兵,随着穆王指挥战事,接二连三派驿使往离宫呈报或好或坏的军情,也未曾引起骚动。
春末,越州城内连日下了几场中雨,到五月上旬雨水才渐止,但天总难放晴,整个天空一片乌青,唯见流云奔涌,群山浮动,绿水叠沉。
一日,至晚膳时分,四周又是乌云飘逍、烟气迷沉,临漓水的离宫一岸,浪击白沙,水荇苍绿。
又过一个时辰,戌正,在采景轩内,早卸妆脱钗、换上睡缕的姜丽妃左右不消停,终于探出皇帝今晚还留在王惠妃的紫岚轩,便重新梳洗整装悄悄来到明雪轩探望纪悦妃。
“去年宣益公主下嫁,定公主食邑千户,之前下降的公主免不了闹起意见,陛下便说凡嫁出去的公主都按千户计,从前的就不再加。我的可莉可算赶上好时辰,高府也很大气,这不,高夫人前儿赠给可莉一对金环,那黄澄澄的,说是专门派人去西域定制。”姜丽妃喜滋滋着,说着说着又将话题转到女儿身上。
她今日来是为了炫耀。纪悦妃脸淡无虞道:“陛下总偏爱公主多些。我好羡慕姐姐,圆成乖巧孝顺,高将军甚得陛下倚重,日后必前途无量。”停了一下,又说,“去年几番变故和当下用兵打仗,国库花费钱银无数,陛下说,那些盐铁铜税也不够用呢。”
一听这话,姜丽妃心底犯起酸气:“今日是咱姐妹关起门来说话,姐姐有句话一直想对妹妹说,都言陛下什么话都对妹妹说,也听妹妹的,君王一言九鼎。妹妹才是朝廷的金口玉言。”显然,在明雪轩内她忘记了忌讳。
纪悦妃忙道:“妹妹是偶尔听陛下谈起军政。说起打仗,穆王还未班师回朝,花钱的日子还有呢。高家为将门,姐姐想过为朝廷捐资?”
姜丽妃愣了愣,半晌才道,“妹妹说得是。年前可莉也提醒过,我又忘了。”
“是啊,姐姐何许人也,姜家又是高官望族,怎不会为陛下分忧。”
“妹妹,我也是气不打一处出,那王惠妃刚得了妃位,就有人说我不辨是非,不管后宫。王惠妃因孕得妃号,与我何干?她们总拿话来弹压我。”
纪悦妃随手拔下头上一枚西域进贡的象牙柄珠翠环,插到姜丽妃的鬓发间,“姐姐的脸蛋配上这珠环,愈加明艳照人。”
姜丽妃喜悦地伸手触了触珠环末端那抖抖索索的翡翠细链,“妹妹这话说的,让我受之有愧。”
纪悦妃微笑道:“姐姐何来受之有愧。我虽得了些陛下的恩宠,但常觉承受不起,再说我简素惯了,好物件留着也是浪费,尤其这珠宝玉玩,看似死物,若送给有缘人,便能活了。转赠姐姐才是给对了人。”又问,“姐姐听说了么,您的胞弟大理寺卿姜大人,对穆王这次出征南罗有什么看法?”
姜丽妃心底一高兴,就拉住纪悦妃的手神秘兮兮道:“我弟弟说大理寺的臣僚们,如今有半数与章相、崔相关系非匪浅。谷镇打了胜仗,司马家在边疆也有捷报传来,西北、西南边镇形势一片大好,都说与穆王有关。储君之位落于谁手也无悬疑啦。”
纪悦妃向来在姜丽妃面前表现出对东宫无兴趣,所以姜丽妃在纪悦妃跟前毫无顾忌谈立储,殊不知纪悦妃和美的脸庞里早已翻江倒海。
纪悦妃的脸上挂着笑容,不紧不慢道:“国储一定,天下大安。不知谁能有幸成为未来的太子妃。”
“说起这事,还有一件要紧的没对妹妹说,章家姑娘的庚贴昨儿被送到了御前。”
“噢,谁送去的?陛下说了什么?”
“是礼部尚书储能送去。他去越政阁前曾求见我,说陛下要看几位待选皇子妃的庚贴。我想起妹妹的嘱托,想找个理由不将章姑娘的庚贴一并递上,谁知储尚书点名要章姑娘的庚贴,说好几位大臣奏请陛下将章姑娘许给穆王,连崔相公和吏部葛尚书刚到离宫也有帖子上奏。”
纪悦妃垂首不语,掩饰在袖摆下的双手心渗出一股寒凉。
只听姜丽妃感慨道:“章家为朝中新贵这些年,早远远将其他家族丢在背后。若说这章姑娘,除了相貌清秀,有些学问,也无特别处,只因她生在章家,那些攀附章家的人就格外上心,且穆王去了南疆后,有关穆王被立为太子的言论也多了,就有人见风使舵,拿这话去讨章相的欢喜。”
纪悦妃微笑道:“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可莉向来与诸位兄弟和睦,这次穆王出征,她还随高驸马一起送行呢。是姐姐的性子好从来都得宫里人喜欢,所以临了谁做太子对姐姐来说都一样。”
姜丽妃“嗨”了一声,“我素无大志,只有圆成一个女儿,陛下信任我,让我署理后宫。其实还倚仗了妹妹的帮衬。”
“正是姐姐的性情,我才愿与姐姐来往。我虽生下皇子,可鉴儿常年爱在外头闲玩,一年中进宫看我的次数缺指可数,难得今年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