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生得花容月貌,一头乌黑的发垂在脑后,额角散落几丝零碎的发覆在脸颊,山雾似的眉微微攒蹙,紧闭眼眸面向林予师。
林予师一万个脑细胞同时工作,觉得这是话本上最经典的桥段——英雄救美。
他若醒来,定要让自己救他,观他这副身姿打扮,恐怕是平都城里的皇孙贵胄要得到他。
天子脚下,行事如此嚣张跋扈,家里不是尚书是舅舅,就是宰相是二伯,府里奉茶的都是个九品芝麻官,林予师几个呼吸间,定了主意。
既然他已经逃出来了,自己就别管那么多,免得惹上一身骚。
不如趁美人未睁眼,溜之大吉。
“救我……”
男人见林予师要跑,抓住她的脚踝。
人看着虚弱无比,没想到力气出奇的大,林予师顿时摔了个狗啃泥。
愤愤道:“放手!”
“我没本事救你!”
男人未松手,只病猫似的留下一句“你中毒”便又昏了过去。
林予师飞快看向手掌,发现手背上蔓延出一条条黑线,犹如水蛇,缠绕成群,扭曲爬上五指,在甲盖吐露鲜红的蛇信。
“乌夜啼!”母亲当年所中之毒。
中毒者会在半月之内,功力全失,脾肺爆裂而死。
林予师顿时酒意全无。
恨的牙痒痒,就近扯下一根枯藤,把男人一绑,拖着他往林府方向走。
“百薇说得果然没错,今天忌出行。”
“一大早在朱雀街输得荷包空空,中午在阳平楼撞见陈野狗咬人,晚上回家还能遇见你个活煞神。”
“等不到给王氏姐弟卖命,我就死翘翘了。”
林予师憋着一肚子气,闷着头往前走。
“哎!”
夜色昏暗,林予师只顾着咬牙仰头拖男人,没注意脚下,被腐烂的果核滑倒,手里藤蔓一松,变成圆球滚下坡,在离男人二十米远的沟渠里停下。
“有必要这么倒霉吗?”
林予师整张脸皱成一团,生无可恋仰望天空。
“嗯——”
坡上的男人闷哼一声,引起林予师的注意,林予师眼睛微眯,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
飒不过一秒,被鞋里的石子硌到脚,疼得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忍痛走到男人身旁。
“怎么胸口在流血,衣服都被浸透了。”
男人面部紧绷,眼球在纤薄的眼皮下飞速转动。
“你在做噩梦?”
见让自己中毒的罪魁祸首难受,林予师心情变好一点,伸手戳戳他的脸庞。
男人身体一颤,眉头蹙得更深。
“挺警觉的。”
“睡着还能对周围保持警惕。”林予师挑眉。
男人身份绝对不普通,不是在刀尖舔血的刽子手,就是在高宅里受尽暗算的苦命人。
他极善隐忍,就连做梦,也不会出现一丝松懈。
“幸好没被你的外表骗了,皮白馅儿黑的黑心汤圆。”
“我算是倒霉到家,要死在你前头。”
“不过我死之前,你也别想好过,在得到乌夜啼的消息前,我会好好‘款待’你的。”
林予师曲起手指,邪气的在男人眉心弹了个脑瓜崩。
捡起地上的枯藤,打算继续拖他上路,没想到这次丝毫不顺利,枯藤握在手心,传来刺骨的锥痛。
“嘶——”
林予师低头,看见手心里的黑线更密集了,五个指尖变成乌青色,血珠从甲盖缝隙一点点渗出,整条手臂已经毫无温度,冰冷得像个死人。
林予师刚好转的心情顿时烂到极点,看着不省人事的男人,胸口怒火中烧,再不给面前的人一点教训,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能对你做点什么?”
自己平时鸡飞狗跳的事没少干,和人打架也不是没有。
但是对于面前的男人,林予师有些犯难。
他好像不怕痛,又尤其善于隐忍,一般的花招对他来说,就是松松皮、挠痒痒。
看了片晌,林予师两指揪起男人的脸颊,笑得狡黠。
“给你……化个妆吧。”
“你这种人,被刀戳得千疮百孔都不吭一声,不就是为了最后一点尊严嘛。”
“今天,我偏要你颜面扫地。”
林予师摸出怡翠楼里姑娘们塞给自己的口脂,沾在指腹,在男人唇部一点点抹开,随后脸颊也用胭脂给他徐徐涂红。
男人本就长得雌雄莫辨,涂上胭脂、编起小辫,顿时成了个娇滴滴的待嫁新郎,把林予师一时看呆了。
“我算是知道那些纨绔们为什么要你了,这不是醉玉颓山、面如傅粉的美娇郎吗?”
男人胸口还在流血,嘴里发出痛苦的闷哼,林予师心底莫名涌上一股罪恶感。
看着他难受,自己好像那恶毒的鸨公,逼迫良家男出嫁。
明明自己被他下毒,是当之无愧的受害者。
良心摇摆间,刺骨的疼痛袭来,林予师恨铁不成钢,打了下自己大腿:“当什么活菩萨,这个世道好人不长命,没有心的人才活得好。”
娘当年就是心善,救了一个狼心狗肺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