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翠楼里,一小公子斜躺在坐榻,马尾上的月白色丝带如流水垂在肩畔。
不大的厢房里,挤了数十个环肥燕瘦的烟花女子。
手里拿着纸笔,争先恐后凑到小公子身前。
“上月莺怜休了十天假,曹妈妈不但不打骂她,还给她银子花。”
“这次我们也要十天假,林公子不能厚此薄彼,寒了姐妹的心。”
林予师闭着眼,脑子里全是林昭鹤出门前的嘱托。
明日公主上朝,要将国宝昆吾剑赐给林家。
昆吾乃皇家至宝,得到御赐之宝,此后林家世世代代都要为皇族嫡脉效忠。
而如今皇家,只剩两个嫡系血脉。
一是不及八岁的幼皇王昴,二是刚到花信年华的公主王雨歇。
朝中有权势滔天的摄政王谢弗,民间有前朝余孽太子危衒,边疆还有虎视眈眈的邻邦亓国。
怎么看接了那柄剑,都是一个字——危。
林予师头疼,爹娘都是兵祸战死,现在家里只剩自己和病弱的哥哥。
她不想和爹娘一样,看似军功赫赫,可过着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生活。
心里一烦闷,进到倚翠楼里找姐姐们喝酒。
虽然林予师是男子装扮,但在风月场所里见惯形形□□人的姑娘们,一看林予师,就知她是女子。
只不过个个乐得清闲,见到林予师漂漂亮亮的小生打扮,逗逗她、耍耍她,顺便在她房里躲得个片刻清闲,不必理会外面那群脑满肠肥的腌臜男人。
楼里的老鸨见林予师出手大方,也装作没看见,随她去。
长此以往,林予师也算倚翠楼半个熟客。
姑娘们见她装睡,不依不饶把林予师提起来,左右拉着她的手臂,让她签字。
林予师心里装着事,起身要走,被按回坐榻里。
“林公子,你不喜欢蓝仙吗?”
“不喜欢灵芙吗?”
“不喜欢侍绿吗?”
“……”
姑娘们说着说着,掉起眼泪,林予师哪看得这个场面,着急地去给每个人擦泪,左手收起纸条,右手执起毛笔。
见纸条签完了,姑娘们立马露出灿烂的笑颜。
互相交头低语:“林公子包我初一到十五的假。”
“我是十五到月末的假。”
如果有人来查倚翠楼的账,会发现有个林公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宿在姑娘房里。
一次点上八、九个姑娘,不管财力还是能力,没有人能比得上。
来倚翠楼里的男人,绝对遇到过自己喜欢的姑娘被林予师点走的情况。
她是所有女人最爱的人,是男人心中最恨的人。
林予师下楼,被坐在楼下喝酒的男人嫉妒地盯着。
“妈的,就是他。”
“该死的小白脸,爷最爱的莺怜每次被他点走。”
“他有什么好,细皮细肉跟个娘们似的,哪像我,浑身都是男子气概!”
林予师拿起个果子砸向他。
“你不是男子气概,你是脚臭!”
未等男人追上半步,林予师早已一溜烟的出门,蹿进人流里。
林府和朱雀街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平时骑马,需花一刻半钟,今天中午和平都霸痞陈子敖争执,马被伤了,如果步行,至少得走半个时辰才能回府。
炎炎夏日,等走到府邸,林予师已经是落水的狗,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不如……
林予师看向右侧的小道,这条道通往城西马场,不过路上有一处坟场。
通常埋藏些病死的马匹、猎狗,偶尔城里没钱买墓地的穷人,会把过世的亲人埋在这里。
林予师被灌了太多酒,从五脏六腑燃起燥意,只想快点回府洗个澡,美美睡上一觉。
定了主意,往小道方向走。
寂静的夜晚,别有一番风味。
婆娑的月影落在地上,描成一团兔子,微风吹过,兔子在地上蹦来蹦去,栩栩如生,和真的一样。
林予师觉得有趣,眼睛落在地上,看这些可爱的“宠物”,视线一晃,看见一碟果盘。
上面摆放着几个饱满水润的果子,在月光下无比诱人。
林予师朝周围看了看,只有一座孤坟,坟上没有名字,粗糙雕着一个“墓”字,还是错别字。
“……”
“果子掉地上了。”
林予师准备把不合群的果子放回盘里,刚迈开脚,被藏在树叶下的石头绊住。
手扑在冰凉的“果子”上。
冰冰、软软、滑滑,而且……骨骼分明。
坟主人?
林予师瞬间僵住身子,血液在体内疯狂倒流、喧嚣。
“敢、敢问阁下是何许人士,我、我乃城西林予师,家中家财万贯,还有一、一个做得一手好菜的厨子刘胖子。”
“阁下今日放过我,我明日定给您烧一座七进制的大房子,还让爱厨刘胖子给您做一桌好菜供在坟前,不、宝邸前。”
支吾半天,坟前没有动静,林予师壮着胆子睁开眼睛。
这下真的差点七窍生烟,吓得升天。
她看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