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入了绸缎庄,转身却见苏秋雨呆子一般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遂沉下脸来,遣了海棠道:“去将她叫进来,如此站在道上,成何体统!”
海棠一路离她远远的,此刻畏畏缩缩地上前,隔了几步叫道:“喂,姑姑叫你进来!”
苏秋雨早就被脑中轰鸣声包裹,再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近了,近了,是的近了。
其余几个宫人也来拉她,她脚下如生了钉,双手下意识扒着门框。
“不!不!不要!”
立刻,马上,只需要再一眼,就一眼,她马上就要看见了!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挣脱开众人,几人险些被她甩倒在地,场面一度混乱。
好在那黑马已走到近前,马上人的面容已经清晰可见,只是瞧着好生怪异。
苏秋雨一愣,这才发现那人面上戴着一面乳白色的狐形面具。
那人戴着面具,手中一根金鞭随意甩着,慢慢地骑马走近。
从几人身旁经过时,便是如此大的动静,路人纷纷驻足,却也未引得他半分目光。
隔着面具,甚至感觉到他的目光未曾落到任何一处,彷佛穿过人群,不知游移到了何处。
苏秋雨喉咙口干的彷佛多日未曾饮水,连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她不想放弃,心下一狠便想要上前一步拦下此人。
既然遇着了,便该叫他拿下面具,看看他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
她如此冥顽模样,见个男子就如失心疯一般,实在是大失体统,凝霜怒从心起,再忍无可忍,一跨步上前,抬起巴掌就要甩在苏秋雨的面上。
“哎呀!果然是凝霜姑姑,可总算将您给等来了。”
凝霜一惊,手下不由得一顿。
这才发现身旁已经出现一个中年男子,满面笑意,热情地上前作揖。
“方才屋角的小雀突然叫得欢,老奴一抬头就瞧见外头明艳照人,这才赶忙出来看看,果然是有贵客来了。”
他仿若没瞧见现场的状况,只是满脸堆笑,将凝霜等几人往店里引见。
那店家引了众人,又转过头来朝她笑道:“这位小姑姑,外头天寒地冻将人都有些冻坏了,快进来烤烤火吧。”
苏秋雨被他一声叫,一时惊醒过来。
她如梦方醒,忙赔罪道:“姑姑恕罪,奴婢长这么大也未曾见得如此繁华,一时看得呆住了。”
凝霜冷笑一声,还待再教训她,可路边已经引了许多人围观驻足,掌柜的又在其中热情招呼,只得忍下气道:“进去再说!”
若不是这女子还有些用处,即刻便要扔回辛者库去。
此刻店内的几名伙计,已点头哈腰,殷勤地上前来招呼烤火吃茶。
苏秋雨愣愣地跟着众人入了绸缎庄。
踏入门槛前回头一望,那马上的人恰好也随意地回过头来。
两人隔着面具和帏帽,面面相觑。
是陌生的眼神。
苏秋雨刚激烈跳动的心不自觉往下沉了沉,心头的希望已破灭了一大半。
柳朝暮,从来不是这样的眼神。
他虽然高傲,却从不淡漠。
那目中永远有肆意飞扬,有阳光和煦。
赵玄亦不过看了一瞬,余光里瞧见一人衣衫飞舞,驻立在路边。
只是他认得这人的装扮,是宫中广储司出来采买的宫人。
如今他难得在外自由晃荡,并不想与宫中的人有半分牵扯。
遂便转回头去,信马由疆地行了一会,瞧见街头不远处的桥头人山人海的围着,里头似乎有人在玩戏法。只是人群层层叠叠,他便是骑着高头大马野实在所见甚少。
只听到一浪盖过一浪的惊呼声。
似乎很是出彩。
赵玄亦对戏法并未有甚兴趣,只是既然出来了,便看一看也就罢了。
左右他今日随性而出,也没其他安排。
坐在马上四处一望,酒楼的阁楼里,有一绝佳的位置,正巧看着楼下的表演。
索性弃了马,走进隔壁的一间酒楼。
苏秋雨神思恍惚地跟着众人进了绸缎庄。
立时浓烈的新绸缎味道涌入鼻端。
这才惊觉这绸缎庄外头的门面已经甚大,林林种种的绸缎布匹,五彩斑斓,小山一般地堆着。许多散客在挑拣布料,以备新年的衣裳。
掌柜的哈着腰,却不带她们去瞧这些东西,
而是带着众人走到隔壁的暖间,一掀帘子说了声“姑姑们请。”
没想到帘子后头别有洞天,竟更有一番天地。
一处绸缎庄竟是一处庄园一般。
苏秋雨第一次来此,心神虽为方才的事恍惚,但还是为眼前的景象所震。
这后头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许多穿着明艳,长相清秀的少女,捧着衣裳布匹等来往穿梭。
瞧见她们一行人,皆俯身行礼,进退有度。
掌柜微笑着,带着众人一一去往不同的屋子里。
不管是寸布寸金的千烟罗纱,还是有钱也难买的尺素锦,在这里具是成堆的放着,与最便宜的生麻布无甚区别。
这是何等豪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