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刚一月,宫中白色尽除,哀色不再。
新帝不日即将荣登大宝,普天同庆。
天愈发的冷起来。
广储司要筹备太子殿下的登基大典,更是忙得昏天黑地。
这番忙碌下来,苏秋雨觉得大概自己的眼睛离瞎也没多远了。
她原本眼睛便不大好,遇上个头疼脑热,常常视线不清。
这些日子针线用得多,每日晚间歇下来的时候便已有些模模糊糊的。
说来也是运气不好。
司衣库一辈子最忙的也就这两件事了,这天下最大的两件事偏都让她给赶上了。
云娥日日与她抱怨:“若是我们晚两月再来就好了。听辛者库的姐妹说,最近那里可清闲了。”
苏秋雨顶着两只巨大的黑眼圈无奈地叹气:“大概这便是命,我们走到哪哪里就是辛者库。”
两人乌黑的眼眶面面相觑,再说不出话来。
这日午后,又开始落雪。
寂静忙碌的殿门外却传来响声。
有宫人惊叫道:“沈总管您怎么来了?”
众人一惊,果然瞧见一个肥硕的身影四平八稳的跨进了殿门。
如今已除孝,沈梦穿着一身深青色鹤样锦服,正是广储司首领大太监的衣裳。
凝霜姑姑低垂着眉眼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沈梦生的高大,走起路来一点不受肥胖的身体影响。
只可怜了一旁给他撑伞的小太监,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身量还未长起来,只能高举着手,小跑步地跟着。
沈梦径直进了殿来,四下随意望了望。
绣房里衣裳布料堆积如山。
他随意取过手边做了一半的衣裳,双目微眯道:“你说的便是这个?”
凝霜上前低首道:“正是,沈总管您请看,这布料似乎与官中要求的不太一样。”
沈梦捻了捻,心中闪过阴狠的笑意。
他与内务府的罗公公不睦已久,如今可总算找到了对方的把柄。
若是能趁机将他一举拿下,岂不是更好!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做的不错。”
凝霜行礼道:“沈公公您谬赞了,这些都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本分。”
“哎呀!”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声。
凝霜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抬头呵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沈总管在此,这般没规矩!”
众人朝着声音来源瞧去,这才发现一个女子身形纤细,居然踉跄地站在了屋檐外头。
正是苏秋雨!
她原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的阴影里,不想突然被人从背后狠狠推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苏秋雨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回头来一眼瞧见海棠隐在人群里,满脸洋洋得意。
果然是她!
沈梦方要训斥,不想微一抬头就愣住了。
屋外小雪,院中种着红梅,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面白若雪,红唇如梅,满面来不及收回的惊慌。
一身普通的蓝色冬装掐着细嫩腰肢,丝毫不嫌臃肿。
这模样也就罢了,宫中从不缺貌美的女子,只是那女子一双大大的眸子里似乎有些忪怔,如烟似雾,在雪中瞧来迷蒙一片。
好似水墨雪景,当真是画中江南一般,引人入胜。
沈梦竟有些看得痴了,肥胖的脸上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
直到身旁的凝霜轻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佯装淡定地道:“这是谁?咱家怎么似乎从未见过?”
凝霜一瞧这模样便心下了然,沈梦虽是无根之人,却最是好色,尤其爱这各色形态的美人。
她微一抬手便道:“两月前沈总管您开恩,整个广储司在宫内招应,不拘一格。此女子原在辛者库当差,奴婢瞧着她一手绣活确实不错,便招来了这司衣库。”
沈梦早不知她在说什么,他不自觉地走上前去。
行到廊下,向着台阶下的人伸出手来。
目光却肆无忌惮地上下扫过苏秋雨纤细的腰身曲线,又扫过她胸前微鼓的衣裳,最后落在那比之白雪都毫不逊色的脸颊上。
苏秋雨感受到他黏腻的目光,心下发呕,面上却不显,忙低了头福身一礼道:“见过沈公公。”
随着她微微一福,低下头便露出雪白纤细的颈子。
沈梦被她惹得心头干渴,恨不得立刻狠狠掐住那细颈,叫她再呼吸不得,只能红着眼睛讨饶!
他舔了舔唇,收回手来道:“听闻你是辛者库来的?之前该不会是刷马桶的吧?”
苏秋雨道:“奴婢原先是浣衣房的。”
“恩,浣衣房,这手瞧着倒还算细嫩。”
说着居然再未进一步,却径自走了。
苏秋雨瞧着他背着手,臃肿的身体慢慢挪腾地出了宫门。
留下雪地上一片深厚的脚印。
海棠未曾想到沈总管居然放过了苏秋雨,不由面色一变,下意识看向凝霜。
凝霜却脸色如常,毫无波澜。
她在司衣库多年,对沈梦太过了解。如今这模样,说明他是真的瞧上了。
苏秋雨掸了掸身上的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