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微言停在了裴沉身旁。
裴沉却未按礼接过她手中的牵巾。
喜婆见状,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不再磨蹭,宣起了三拜。
高堂之上仅裴青烈一人,他为皇亲国戚,哪怕是这个场合,陆父亦无资格与其平起平坐。
拜天地时,裴沉倒是肯纡尊降贵,配合着躬身跪下。
孟清也一直躲在宾客席中,其间侍女来来往往,她并不显眼。
忍不住探头去寻里间的状况,耳畔传来喜婆的高呼,“夫妻对拜。”
只见陆微言与裴沉侧身正面相对。孟清也只能瞧见陆微言的背影,裴沉依旧面无波澜,可眸光中竟透着股死气。
都说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裴沉的目光很不寻常,如同与人离别,已知是最后一面,不忍移开注视,想再看一眼,却怕对方瞧见,悲切而不舍。
“送入洞房。”
陆微言已起身,而裴沉却仍弓着脊背。
未等喜婆提醒,裴沉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猛的抬头。
不该沉溺。裴沉默念。
陆微言被喜婆指引着向后院而去。裴沉则应留下来与客人寒暄应酬。
可他却径直在裴青烈下方寻了个空位坐下,不管不顾,喝起了闷酒。
席中宾客也不计较,人家是世子爷,任性些又何妨,自有皇室兜底。
陆微言期待许久的大婚,经裴沉这么一搅和,已成闹剧,今日过后,还会成为这塞北城中最大的笑话。
可这礼,到底是成了。裴沉事事不愿配合,却在拜天地之时,罕见的,比陆微言先行动作,比陆微言后结束跪拜,这其中,究竟存了几分真心,几分忏悔。
旁人终是不知。只当是看了一场戏。
孟清也为陆微言感到不平,裴青烈约莫是怕裴沉再生事端,竟直接叫了侍卫将他拖回房。
孟清也一直躲着,就是怕裴沉瞧见,这下好了,可光明正大的盯着裴青烈与那巫师。
她趁着裴沉被拖走的时间,端着方才从宴席中顺手摸来来的餐盘,混在续菜侍女队伍之中,悄然来到正厅。
裴青烈身旁的黑衣人,难道就是那位许巫师?
孟清也投以目光,隐约可见他脸上的金制面具光泽。
还好,他还在正厅。
不知沈如琢此刻如何了。
怎么也未见乔时雨那家伙的身影。
……
侍女小厮都聚在前厅凑热闹。只留了些侍卫按时巡逻。
孟清也离府那几日,裴沉又派人送来了王府地图。
自裴青烈回府,裴沉便不敢再轻易与这边联系,更不敢亲自约见,是以孟清也自称沈如琢的谎言,还未被拆穿。
人前裴沉上演着闹剧,人后,沈如琢已悄然踱步至裴青烈的书房门外,幸运的是,一路都未遇见巡逻队伍。
裴青烈似是对自己极为自信,书房外并无一人把守。
沈如琢小心环顾四周,而后躬身,推门而入。
……
不好。
不知裴青烈与那巫师说了些什么,巫师听后,立即动身离开,消失在众人眼前。
难道沈如琢被发现了?
孟清也一时急上心头,下意识在人群中搜寻乔时雨的下落,没有,还是没有。
她不在的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裴沉反悔,拿沈如琢的性命讨好裴青烈?
一时间,无数个不好的念头冒上孟清也的心头。
冷汗涟涟。人声嘈杂中,各色目光,这其中,究竟有多少人不怀好意,又有多少人在暗自筹谋着什么?
巫师的离去,竟已乱了孟清也引以为傲的冷静,说一千道一万,她还是放心不下沈如琢。
沈如琢在皇城内呼风唤雨,心有余力,不代表在塞北,在旁人的地盘上也能如此。就算有徐相无留下的暗卫保护,可他终究不过一介文臣,稍有机关暗器,便防不胜防。
更何况这府中还有更为可怕的存在。
许巫师。孟清也未与之交过手,可旁人评价,皆称此人多智近妖,武功高强,少见敌手。
那巫师身材虽隐在黑袍之下,孟清也远远一瞧,也能感受到其魁梧身材,健硕体魄。
而沈如琢……
不管了。
高堂之上,裴青烈似有了醉意,半眯着眼睛,斜靠在椅上,不知是否清醒。
再看席中宾客,推杯换盏,饮酒作乐,没有人会在此刻注意到一个小侍女的行踪。
孟清也悄悄离开。
陆微言入被喜婆牵引着洞房的方向,亦是裴沉醉酒被侍卫拖下去的方向。
她对王府建筑布局并不熟悉,如个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期间虽好几次遇到巡逻侍卫,但她这一身侍女打扮,并未受到侍卫阻拦。
又一次无功而返后,她发觉到自己似乎一直在兜圈子,来来回回,似曾相识的花园,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孟清也看花了眼,不知该怎么办。
逗留太久,也会引起侍卫怀疑。
“谁?”
孟清也目光一转,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脚步虽轻,却留下了踪迹,她身为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