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
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自身后逼来，走近时带起一片风雪。
比起进门前的忐忑，出了正房的沈旆宁此时倒是尽数卸下了心里的包袱。
“沈氏，你是病糊涂了吗？”
沈旆宁回身望向“自己”，端起了杨远清平日里用来责备她的架子。
在正房里跪了几个时辰的杨远清听见沈氏这两个字，眼底瞬间浮现出气急败坏，刚想开口让沈旆宁别装模作样了，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老爷，这是老夫人吩咐给您炖的汤，是送回房还是送到书房？”小丫鬟低声询问。
“送去书房。”
三日前她和杨远清因为琐事吵了一架，自那之后杨远清就宿在了书房。现在看来倒是方便了她。
也不理会杨远清那像要吃人的目光，沈旆宁负手转身径直往书房去。
小丫鬟走在最前头，那盅鸡汤不知放了什么食材，肉香中又透出一丝甜滋滋的香味，惹得跟在最后的杨远清脸色虽是忿忿，但脚步却忍不住自觉迈开跟上。
“杨远清，你的脸面在外我替你守好了，你就算不出门，也得好好给我留好脸面才是。”
等回到书房，小丫鬟放下汤盅后便识趣地端着食盒退了出去。剩下的两人静默片刻后终是沈旆宁没忍住先开了口。
她农户出身，从前在村里时她和杨远清的感情不咸不淡的倒还好。
可自打四年前杨远清上京赶考，殿试中了二甲后留京任职，她们带着所有积蓄举家上京后，他就像被那繁华富贵迷了眼，每天回来后对她不是挑刺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沈旆宁自诩模样不差，只是比起京城的姑娘们看着是糙了些。可就说她平日里哪怕再泼辣，也没有此刻杨远清将她这张脸拧巴成怨妇模样丑罢！
沈旆宁头一回看自己的脸看到窝火，旋即坐下伸手掀开汤盅。
这鸡汤一看就是炖足了时辰的，色泽金黄，上头漂浮着一层油花。鸡肉看着都炖脱了骨，里头还放了红艳艳的干枣和参片。
杨远清每月就那么些俸禄，要负责一大家子的开销不说老太太还要从里头抠出来些存做私房，别说人参了，平日家里荤腥都是十天才能看见一回。
都不消细看，沈旆宁就知道这是她上京前偶然在山里采到的那棵老山参。
刚上京那年入冬，老太太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都没舍得拿出来。现在倒好，儿子不过是落了水，竟也舍得将这人参拿出来炖鸡了。
“沈氏！你这是何意？”
当沈旆宁拿起那白瓷匙羹往汤盅里送时，怔愣的杨远清回过神。恰巧视线又落在沈旆宁舀出来的那只鸡腿上，他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只觉得一阵擂鼓。
“就是，”停顿片刻，沈旆宁将嘴里入口即化的肉咽下去：“从前我在家时是什么样子，在咱们换回来前，你可别露了馅儿。”
“哼，那我自是知晓。”愣怔后杨远清语气忿忿。
这样离奇的事说出来别人信不信倒是其次，万一被人传出去他被当做妖邪，那这五品官他也算是当到头了。
原以为沈旆宁是在威胁自己，却没曾想她只是解释了句考量的话，杨远清满腹的怨气忽然无处发泄。
他看向那说话间就成了骨头的鸡又蓦地沉下脸，声音明显愠怒：“这是娘给我炖的！”
“看，你错了吧，你要牢记，现在你是沈氏，我才是杨远清。”
面对指责，沈旆宁倒是气定神闲拿着帕子擦拭嘴边的油，顺带撩起眼皮瞥了眼气急败坏的杨远清。
就在他明显呼吸停滞时，伸手将汤盅推向他：“喏，鸡汤比较补，你喝汤便是。”
饿得头昏眼花的杨远清没想到沈旆宁会把汤给他留着，刚才还拉着的脸瞬间好看不少。再想到沈旆宁时也没觉得像记忆中那么粗鄙不堪了。
见男人狼吞虎咽两三口就把汤喝见了底，沈旆宁也暗自松了口气。
她还怕杨远清端着架子不愿意喝剩下的呢。
那可是她的身子，自然得好好养着。保不齐哪天又换了回来她可不想落下病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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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儿子多补补，今天的晚膳老太太破天荒地让厨房多添了一道山煮羊。
“我儿，你快吃。”老太太目光殷切，将羊肉最好的部分都夹到了沈旆宁碗里。
“娘，您也吃。”沈旆宁笑笑，用一张嘴就哄得老太太喜笑颜开，行动上更是心安理得接受了这最好的待遇。
这原本是杨远清平日里的样子。但此刻母慈子孝的场面偏偏看得饭桌上其他人纷纷眼疼，特别是靠着刚才半盅鸡汤撑到现在的“沈旆宁”。
在杨家有个规矩，吃饭时要等杨远清和老太太都吃好了其他人才能动筷子。
杨远清几乎是通红着眼看向桌上的羊肉，只因先前沈旆宁那句不要露馅的话在脑海中拉扯着他那即将崩溃的神经，他只得用放在桌下的手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肉。
“弟妹今儿个是怎么了？这眼神看着怎么像是想要吃了小叔似的？”
开口的是杨远清的嫂子刘氏。
话落，老太太顺着她的话朝杨远清望去，那双平日里总透着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