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眸将他饿得略显扭曲的表情尽收眼底。
杨远清根本没想过会突然有这么一出,他连落在那锅山煮羊上的眼神都没来得及收回就又听老太太开口怒骂:“馋死你得了!半点规矩都没有!还不给我上一边站着去!”
杨家当初在村里头算得上是富户,要不也供不起杨远清十年寒窗。
丈夫去得早,老太太也算有远见,倾全家之力供儿子读书。
自杨远清考上秀才后,在村里老太太走哪就都是受人吹捧的。
可谁知到了京城,宴会上,她那顶好的儿子却成了别人口中最末等的官儿,她也成了那乡下来的老太婆。这让她哪里受得了?
那次回来后她就不太愿意再出门赴宴,但在家里的架子却越摆越大,张口闭口把规矩挂在了嘴边。
杨远清到了嘴边的娘还没叫出来,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轻咳。
只见沈旆宁不轻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转头直视着他:“沈氏,好端端你怎么又惹娘生气?”
满腹委屈忽然堵到了喉咙口,可看着坐得挺直的人那满身神态杨远清却眼熟得紧。
这沈氏竟将他平日里的姿态学了个十成的像!
忽地,杨远清就下意识回忆起从前每次他娘话起数落时沈旆宁的样子。
她只会不吭不声站起身,不卑不亢直到老太太离开或者气消,从未伏低做小求饶过。
杨远清攥紧衣角咬了好几回后槽牙,但最后腿软得硬是没能站起来。
此时他心里也不由得责怪:这沈氏往日里怎地性子就不知软和点呢?就算他此时想认错求饶都张不开这嘴!
“行了,跟娘赔个不是便吃饭吧,吃完饭跟我回房,还有事找你。”
沈旆宁这话让老太太原本冷着的眼神收了回去,崩溃边缘的杨远清也有了台阶。
“娘,是儿、儿媳的不是。”
这句话杨远清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说完后他自个儿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他哪儿不是了?从早上被拽起来饿到现在,想吃顿饱饭难不成也有错吗?
有儿子帮衬着说话,再加上沈氏破天荒地低了头,老太太微怔后倒真的也没再追究。吃饱又嘀咕了两句后起身回了屋。
饿了一天的杨远清见亲娘离开,才敢撒开嘴放开肚子吃。
一边儿的刘氏看他那吃相,总也没办法把他和之前的沈旆宁联系到一起。
等惊觉桌上的三菜一汤都快见了底她才忙慌地动了筷子往自己和身旁乖巧坐着的小姑娘碗里添菜。
等吃完后又皱眉得出结论:昨儿自己这弟妹落进思妄湖,怕是被湖中那水鬼换了魂儿了!
饭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饭厅往回走。
杨家这宅子不大,前主人家却是个文雅之士,将其料理得极好。也是当初运气好,那人被外派急着上任才匆匆将这宅院卖了,让同是走马上任的杨远清捡了个便宜。
正房给了老太太,沈旆宁夫妻俩住东厢房。西厢房给了杨远清的大哥杨远华一家。临近东厢的耳房便改成了书房。
穿过抄手游廊时沈旆宁瞄了眼走在前头步伐极快的身影,兀自放慢了脚步。
冬日天暗得早,庭院中那棵梨树光秃的枝条上散落着点点盈白,不知是不是因着换了杨远清的壳子,面对这蒙雾清寥的场景沈旆宁忽然也想要作首诗。
只可惜她换了躯壳却没杨远清那才情,搜肠刮肚也扒拉不出来一个好听到能附庸风雅的词儿。
“沈、什么好看呢?你怎么还不走?”
憋着满腹怨气的杨远清快走到房门口才察觉沈旆宁还站在游廊处,瞥了眼正房中火烛的光亮,嘴里的沈字还没蹦出来,匆忙咽回去的同时竟又放软了声调。
顶着的虽是她的模样,但沈旆宁难得见杨远清这性子妥协,心底觉着有趣时人也很给面子地跟上。
“怎么房里还没摆炭?”
进了屋,没有设想中扑面而来的暖意,惊诧之余杨远清皱起眉。反倒是沈旆宁走上前用灯剔将桌上正燃着的烛火往上挑了挑,拿起一旁的剪子剪掉了小段烛芯。
昏暗的房内瞬间亮堂不少,沈旆宁倚着太师椅坐下,喟叹一声后才又撩起眼帘不急不缓道:“难道你忘了?我这几日都宿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