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织坊的院子并不大,正屋墙角的空地上种了一片凌霄花,花枝攀援而上直达屋顶,因着冬季,花叶凋落,只剩下一整面墙的枯枝。
而在枯枝中间,似乎有一个雕刻的特殊符号隐在其中。
宋知雪刚来时便瞧见了那个印记,隔得太远,只是隐隐觉得像是一朵花。
她四下环顾一眼,刚巧和一旁同样神色凝重地盯着那个印记的谢沂州对视。
谢沂州眼神在印记上停留片刻,又看向宋知雪,一句话未说,宋知雪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在季思恒即将路过时朝他腰间掐了一把。
季思恒痛呼一声回过神来,不再魂不守舍地盯着君卿看,而是在原地停了下来。
君卿本是笑意盈盈地跟在三人身后,听见季思恒的呼声,连忙上前虚扶了一把,皱眉关切地问:“怎么样,是摔到什么地方了吗?”
季思恒连忙稳住脚步,结结巴巴地开口:“没,没有,刚才走神,倒是没留神脚下。”
宋知雪朝谢沂州使了个眼色,自己走上前来挡住君卿的视线,刚好给了谢沂州凑近看标记的机会。
“小心点儿,这么大人,走路还平地摔跤!”她颇有些责怪地拍了拍季思恒的肩膀,看向君卿时脸上陪着笑,“手下人没轻没重,让姑娘受惊了。”
君卿松开扶着季思恒的手,低下头来掩唇轻笑:“官爷说笑了,雪天路滑,站不稳也是有的。官爷没事便好。”
她顿了顿,抬眸张望着:“诶,那位官爷……”
宋知雪心中一惊,连忙扭头看去。
只见谢沂州站在凌霄花下,仰头望着盘根错节的枝藤,竟伸手从枯藤上面摘下一朵未落的枯花来。
“你……”宋知雪眼前一黑,张口发了一个音节,竟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谢沂州倒是满不在乎地将枯花放在手心,呈到她面前:“这花凋萎成这般模样,竟然还挂在枝头未落,本……我便将它摘了下来。”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在场三人全都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还是君卿见多识广,瞧见众人都有些尴尬,自己先开口笑了两声:“这位官爷还真是好雅兴。那,摘下来之后作何用处呢?”
“自然是尘归尘,土归土。”谢沂州随手将枯花扔进墙角的雪堆之中,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君卿,似乎要在她身上看出一个洞。
君卿虽不甘示弱地回望,但到底是个娇弱的女子,很快便败下阵来,转过头去,不再同谢沂州对视。
气氛一瞬间焦灼起来,宋知雪的视线在两人只见逡巡一圈,终是站出来打着圆场。
“这会子还未上客,我等就先行告辞,免得扰了卿卿姑娘的生意。”
她朝君卿拱手行礼,率先走出院门。
谢沂州斜睨了君卿一眼,拔脚跟上,季思恒也急忙紧随其后。
三人走得匆忙,谁也没瞧见,出了院门后,君卿站在门内,透过虚掩着的门缝偷偷望着。
一旁的小厮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千总,可是有什么变故?”
君卿收回视线,横了他一眼,一张俏脸早不复方才的娇柔。
“让你好生看门,怎的将他们放了进来?你可知那三人之中,有一人正是当今武英殿大学士谢弼之子,人称小阁老。今日被他们闯了进来,这个地方是要不得了。”
君卿四下环顾,眼神落在谢沂州丢在墙角的那朵干花。
她快步走过去,将那朵干花捡起来,这才瞧见墙角留下的那个梅花标记。
她脸色一变,站起身来转向小厮,恶狠狠地问:“这是谁画的?”
小厮愣了一瞬,快速跑到君卿跟前,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大概,大概是李百总上次来,闲来无事……”
“废物!”君卿厉声道,“他们定是已经发现了端倪,快,让所有人立刻收拾好东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属下这就去办!”
君卿冷眼瞧着墙上的标记,将手中的干花再次丢在雪堆上。
她抬头看了看攀援而上的凌霄花枝,默默叹了口气。
这是她最满意的一个院子,如今,也不能留了。
她狠下心来,取出一支袖剑,在墙壁的印记上划了两下,再次站起来,转身离开。
院子空荡荡的,只留下枯萎的凌霄花枝在风中摇曳,笼罩着墙上被划过的印记。
*
从汉织坊出来的一路上,谢沂州一言不发,面色冷峻,活像别人欠他十吊钱。
季思恒则面含春色,像是还在回味刚才的对话。
宋知雪夹在两人中间,只感觉周遭的气氛异常凝重。
她坚持着往前走了两步,终于忍耐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二位是不是该醒醒了,如今这挖出的许多线索,应该是需要一同商议一番吧?”
她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指了指旁边的面摊,不容置疑地率先走过去坐好。
面摊摊主是个年轻人,半边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胎记,因此时常用头发挡着脸。
“客官吃点儿什么?”
宋知雪头也没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