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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带朱文珍去合了八字之后,心中就大概安定下来。这是薛大爷的嘱咐,两人只要八字合了,这事就能找到说法,到时候不怕薛鼎臣不同意。
朱文珍端了个绣墩坐在她旁边,帮她捏腿。
虽说不如大户小姐懂得穿着打扮,言行有度,但她伺候人还是一把好手的。
大夫人半闭着眼睛,听朱文珍小声和她说话:“我是没见过娘的,继母生了个弟弟,更不把我们姐几个放在眼里,大姐、二姐早就出嫁了,还是三姐拉拔着我。爹还没当知县的时候,继母每年给两个妹妹制备新首饰,都是镀金的,我和三姐最多是素银簪子。侄女从小就想,要是有个亲娘该有多好,听三姐说,您和娘长得十分像,如今见着您,才觉得有这样的亲切……”
大夫人心里一笑,她可生不出这样破落的小姐。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朱文珍不懂穿衣打扮,不懂主中馈,都是可以调教的,要紧的是身家和恭顺。她爹好歹是个进士,身家又清白干净,整个薛家就和自己一人沾亲,上好的人选。
何况薛鼎臣这是要纳妾,也不是做宗妇,听话、会伺候人、能绵延后嗣才是最重要的。
大夫人问她:“听说你近日都喜欢去找暧丫头说话?”
朱文珍道:“侄女和暧姐儿颇说得上几句话,因此就去得勤些。”
薛暧喜欢和朱文珍说话,大夫人当然不信,但她没说什么,躺回大迎枕上去:“咱们老太太最宠爱的是羲和,就是那个戴银锁的丫头,你也得注意着点,把老太太惹恼了可不好。”
朱文珍回想起自己那日嘲讽那女孩圆润,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一会儿小丫鬟鱼贯而入,端来莲子粥、腌黄瓜、荷花酥、杏仁方糕,依次摆在炕桌上,朱文珍又伺候大夫人进膳。
天渐渐亮了,请安的人才陆续过来。
薛芸蝶一向来得早。
朱文珍从她进门的时候就在看她,薛芸蝶穿了件玫粉色提花段上裳,鹅黄挑线裙子,用的是粉紫腰带,垂落上还挂着个缠枝纹香囊,缀着一蓝一紫两色流苏。身段风流,乌发梳成髻,一对镀金抱头莲钗子,手上一对莹润桃粉的镯子。
这样好的成色,莹粉润滴,朱文珍从来没见过。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那对镯子上,又摸摸自己手上一只金镯子,悄悄把手腕往袖子里缩了缩。
大夫人和薛芸蝶说了几句话,又吩咐她:“一会儿暧丫头她们也要过来,你们几个就在我这儿帮你祖母抄抄经书,二月要抄的一百卷还没动笔呢,我让黄鹂帮你们多备些点心。”
又叫朱文珍:“你以后也是要帮我们家老太太抄佛经的,一会儿就多看看她们是怎么抄的。”
朱文珍笑着应了。
大夫人就让人把杌子搬到前院的水榭里,丫鬟们又捧上半刀的澄心堂纸,笔墨纸砚的摆得规规矩矩,端了几个攒盒的小食。
朱文珍跟爹爹学过几个字,不过连毛笔都没怎么摸过,要抄经书就更勉强了,字都认不全。她坐在水榭里看薛芸蝶抄经书,一边挑拣攒盒里自己喜欢的东西吃。
薛暧、薛暮和薛惜枝先后过来了。
朱文珍就拉着薛暧说起话来。
薛暮停下笔之后,往青石径的方向看了一眼。抄经书……那一向都是在祖母的书房里,这还春寒料峭的,大夫人竟然让她们在院子里抄经书,也不怕冻着!
水榭有一条青石道通向水磨石路,爹爹每晨给祖母去请安,都要经过水磨石路,很容易就能看到她们在这儿抄经书。有女儿在这儿,爹爹势必会过来说几句,看她们的字写得如何。
刘氏这要打什么主意?
朱文珍把自己昨天染好的指甲给薛暧看,笑着道:“晚上就让绮翠拆了,染得真好!我看别人用凤仙花和白矾染指甲,指甲总是没有光泽,暧姐儿那花汁也不知加了什么,光泽如此好。”
薛暧刚说:“不过是往白矾中兑了珍珠粉而已。”
薛暮却听到了依稀的脚步声,等她抬头一看的时候,却没见着人过来,只看到一角茶色直裰闪过,青石道旁边的冬青树微动。爹爹应该是看到朱文珍在这里,所以避开了吧。
薛暮想明白之后就笑了笑,收敛心神继续抄经书。
朱文珍和薛暧说得正好,端起茶杯喝水,却发现茶盏已经空了。旁边还有伺候她的绮翠,她却看也没看见,随手就把茶杯递给薛芸蝶,说了句:“帮我沏杯茶过来吧!”
她连个回头都没有,继续问着薛暧如何制出凤仙花汁的事,好像真是随手给了个丫鬟般。
水榭里伺候的丫鬟都是大夫人的人,看到这情景心里明白个七七八八,最近这位朱小姐颇得大夫人宠爱,她们可不敢开罪,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伸手去接茶盏。
薛芸蝶十分愕然,除了薛武氏和几位夫人,薛家还没有敢这样指挥她的,朱文珍这是说得太投入了,还是这就迫不及待要给她立规矩了呢?
要是平日,她肯定要回敬朱文珍一番。
想到冬青树一闪而过的茶色直裰,薛芸蝶却放下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