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滞的情况在老板娘回来后得到改善。她一眼看出我和千切吵架了。但我还是小声解释,那不算吵架,顶多是中等程度的意见不合。
“亲爱的,你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应该让客人们看见,跟我到厨房来。”她招呼道。我端着前辈给我调的酒,乖乖跟过去。
“喝的什么?”她问。
我晃动杯子,“格罗格*。”
老板娘转动眼珠,视线扫过颜色温暖的酒水,“很不错,可以缓解糟糕的天气还有心情。去烧水吧,然后剥一磅栗子把它们煮熟,我们来做一些巧克力松露。”
我微微讶异,“现在?”
“是的,我们可以边做边聊。”
她套上围裙,打开冷藏柜挑选黄油、奶油和巧克力。我搔搔头发,只得照做。随着巧克力在炖锅里渐渐融化,散发融融的香味。我汲取到能量,把对千切不合宜的妄想说出来。
“你觉得这是不应该的,你感到愧疚?”老板娘问。
“嗯。”我承认,给煮好的栗子去皮,用搅拌器搅成香甜的泥,“但魅魔就是这样子的。我自己都无法理解,有些冲动来得莫名其妙,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把他绑起来。”
“然后呢,你就带着不解,止于自暴自弃的抱怨——‘我就是这样子’——没有和千切好好交流,就这样自顾自地走掉啦?”
“……是的。”
“为什么你不稍微改变一下视角,设想他也有类似的烦恼呢?”
“他确实该感到为难,也许我只是喜欢那张脸。”
“我替你否定这一点。你和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不一样,你长期和种族天性对抗,对相亲相爱的美妙和乐趣抱有怀疑。所以你这方面缺少变通,没那么容易动心。就算和不喜欢的男人捆绑在一起,无论过长时间,你都不会改变不喜欢的态度。”
“这倒是,我嘴上说不喜欢,那肯定是不喜欢。”我心里有些得意,但努力克制,轻轻往煮沸的锅里加入栗子泥和朗姆酒。
“还有一点我要强调。”老板娘喂我一口融化的巧克力,“你对于孤独的承受能力很强。就像在雪中迷路的人,当别人差不多对你生还感到绝望的时候,但你还能坚持等到天气好转。既不滥用感性,也避免了不必要的体力消耗。这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至少,别的魅魔很难做到。”
我抿着嘴,回味甜中带苦的巧克力。
“就像是相扑和马拉松呀。”老板娘笑着说,把热好的黄油和奶油加进锅里,搅拌均匀后放一旁降温,“用荷尔蒙和美貌击倒一个情人,这不难,但只是瞬间的,亲密不过几个晚上。但静静等待,又或者在跌倒中得到体力上的休整,这是一种智慧。你会是最终的胜利者。你的爱有着非常坚强的生命力。”
这是令我惊讶,像在头脑里掀起风暴的一番宽慰。因为老板娘阅历丰富,也确实是一个会使魔法的巫师,她说的每个字都带有强烈而现实的震撼力。
“你已经抵达上一个阶段的终点,可以将头脑里所想的事情或多或少地加以实现。你身体荷尔蒙系统的变革离不开千切的参与,让他参与你认为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也就不是天方夜谭了。”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不追究为什么突然想把他绑起来。而且就算这个想法现在仍存在在我脑子里,我可以不用把它驱逐出去?”
老板娘笑眯眯地不回答,用两只勺子把放凉的巧克力栗子泥弄成松露的形状,摆盘前在可可粉上滚几圈。最后,她用勺子舀一勺热巧克力在盘子边缘写一行花体字——
Que,sera,sera.
“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她却推搡我,让我把甜点端到外面去,有客人在等。
谁在等这盘巧克力松露?我犹疑地朝外挪步,却一眼望见靠窗的位置,千切一头红发被绿植衬得鲜明发亮。
千切。我似乎无意识叫出他名字。他没有发觉,仍在埋头写着什么,脸上是克制的焦躁,时不时身体后仰,微微张开嘴唇发出叹息。
我在连接厨房和吧台的小小过道上站定,一动不动地继续端详着。可很久,他没有注意到什么,那双总给我一种灿烂、温暖感觉的眼睛——他的眼睛很红、很鲜艳——此刻又满是不愉快,他心里似乎很不高兴。我担心他会忽地站直了嚷起来,开始要酒,酗得烂醉,身体也涨得通红。
不行。我快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按住他肩膀。
他吓一跳,猛地昂起头。他的脖子白净光滑。我放下装满巧克力松露的盘子,弯下腰,伸出胳膊搂住他脖子,贴在他肩膀上。他像一片悬停在半空的叶子,用一股意念支撑着稳住身体。
“你别生气,我和你道歉。”我说。
“为什么?”他拍拍我后背,示意我站直,“你和我道什么歉?”
“因为……”我低下头,视线顺着他的脸部轮廓往下滑,盯着他露在圆领毛衣外的锁骨,“我不该翻窗。”
“你会飞,我不担心。但你还是该坐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他牵着我一只胳膊,引我坐到他对面。
酒馆的同事还有部分熟客,大家好奇但没有恶意的视线从周围发散过来,又纷纷撤走。我们坐在靠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