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觉得这位世子估计是病糊涂了,竟然指使他们尊贵的殿下为他擦拭袖角。
世家子们噤声,不敢言语。
长宁公主被近侍扶起来,直接出声,“世子,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么,竟然这样的语气?不就沾了些胭脂在你袖子上吗?”
尹书韫不看她,只是盯着三皇子,“殿下,我的手举着快酸了。”
跟着进宫的崇王府侍从们也紧张起来。
小姑爷爷欸,他们的世子自从醒来真是变了个性子,昨日让魏司马让她捡杯子,今日让三殿下让她擦袖子,明天岂不是要登天?
崇王的威望再高,也不禁让他们汗颜。
宫人们捧来盛着清水的铜盆,出乎意料的是,三殿下越过宫人,将丝帛浸入水中,走近尹书韫,真的亲自给她擦拭起袖子来。
三皇子擦拭的动作很轻,他仔细擦拭,眼睛却盯着尹书韫。
尹书韫不避讳他的眼神,“殿下,我脸上可没有胭脂,你低头看看我的袖子,可别擦错了。”
“礼允很爱惜这身衣裳?”三皇子依旧看着她。
袖子已然被擦拭干净,尹书韫收回胳膊,三皇子按住她的袖侧,尹书韫用力一抽,把袖角抽出来。
桥下的鱼儿早就游走,尹书韫看着空荡的湖水,兴趣缺缺地转身而走。
身后的三皇子喊住她,“礼允。”
喊声含糊,变得有些像“子韵”。
“殿下,”尹书韫回头,“这么多年你我都没有交集,你还是不要再唤我的字了,殿下同其他人一样,叫我一声世子就好。”
说罢,她离开。
她走到哪里,哪里都会有人来向她行礼打招呼,尹书韫一路上走过去,越走越快。
她想独自清静些。
见了些故人,让她止不住地想起以前的事,想到脖子上被掐留下的瘀痕,想到十指连心的拶痛。
可往后,见到的故人只会越来越多。
她站在槐树下,一个抬眼,无巧不成书,她随处找了个地方站着,真的就遇上了另一位故人——
是她的那位好阿弟,尹家那位玉叶金柯的嫡子。
尹云观长高了许多,他站在人群中,用鹤立鸡群来说毫不夸张,他身旁的那个人身着金黄,显然是当朝太子。
太子站在尹云观的身旁,矮了尹云观整整一个头,他正低头听尹云观讲着什么,听完后屡屡颔首,显得有些唯唯诺诺。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让人一时分不清哪位才是真正的太子。
而太子的门客们也全都看向尹云观,显然他才是太子党羽中的核心骨。
尹书韫侧身倚靠在树上,远远地打量着她的这位故人。
“殿下,”尹云观说,“文章无定格,立一格而後为文,其文不足言矣,殿下,你写的这篇文章不能交给圣上。”
“是。”
“今日我给殿下重写,殿下记下来之后,明日可以在朝会上重新和圣上阐述。”
“好。”
“今日朝会李尚书为难你,殿下为何不反驳他?”
“孤、孤...他说的事,孤了解的也不清楚,后来奉违不是帮我解围了吗?并无什么大碍。”
“殿下,我那不是为你解围。”
“那是为什么?”
“李尚书是一把直捅太子你的刀,”尹云观用平静的语气对太子说,“明日朝会,我会找人弹劾他品行不检冒犯太子,他这样的人,不能留在朝廷中。”
“可...可他是老臣。”太子对上尹云观的眼神,又点头说,“好。”
尹书韫继续听着他们的谈话,这位太子在尹云观面前如同三岁孩童,尹云观说什么他都点头,要么便说好,要么便说是。
怪不得三年前尹云观丢下石徽去赴太子宴,当这样的太子党,真是直上青云。
也许是尹书韫的视线停留得过久,人群中的尹云观若有所感,他侧过身,看向尹书韫的方向。
这一看,他便定住了。
隔着这么远,尹书韫不认为对方能看清她,她在槐树下站直身,想要转身而去,站直的同时她腰间的折扇掉落,她弯下腰捡起。
扇面上绘有野竹,不蔓不枝,十分遒劲。
她捡起折扇的同时,一声“阿姐”远远地响起。
她抬起眼,看见尹云观丢下阁楼外的太子,快步朝她跑来,衣袂飘飞,太子甚至被撞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见尹御史离开,太子便也跟上,宫人们随之慌乱地跟着太子跑。
尹书韫把折扇挂回腰间的功夫,尹云观已经到了面前。
那张素日里看什么事都置身事外的脸上,写满了愕然和急迫,他走到尹书韫面前,一步一步地靠近他,又像是怕惊扰她一样,双目通红地说出一句,“子韵?”
“御史大人认错人了。”尹书韫出声。
听到她的声音后,尹云观的身体几乎是震了一下,他伸出手,立马想要把尹书韫拽入怀中,尹书韫侧过身体躲开。
“阿、姐...”尹云观盯住她的面具,继续往前。
尹书韫抬眼冷冷地看着他,“放肆。”
她身后的近侍也沉声说到,“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