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崇王妃说出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母亲。”
“欸!”崇王妃泪如雨下,扑朔不绝。
尹书韫看着眼前的崇王妃,脸上虽然笑着,心中却毫无波动。
崇王妃思子忧虑,因为她和幼时的世子长得相像且有几处巧合之处救了她,这三年也让人日夜照顾她...
可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她看着崇王妃眼角的泪,心中无半分波澜。
她尹书韫只有一个母亲,早就已经死在了长鸣场上。
而那个会为人间之情而动容的尹书韫,也早就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她平淡地接受着崇王妃的拥抱。
真可惜,她竟然没有死。
“你以后就是崇王府的世子了,”崇王妃对尹书韫说,“我知道你的能力,知道石家就是你摧垮的,你成了世子,便做任何自己想做的,如果你想有权力就去斗权,如果你只想玩耍便只管游戏人间,现在你是崇王的嫡子,出去后,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尹书韫看着崇王妃,淡然笑道,“好。”
说完后,她看向门外的青空...不知道自己的养父母在天上过得可还好。
又想自己的青山剑被丢在火堆里,可有人捡了去。
下人们殷勤地问她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只得到谪仙一笑,“我饿了。”
这一笑,许多丫鬟低下了头,把头埋得极低,遮盖起她们脸庞爬上的朱色。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尹书韫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何为尊贵。
她如同皇城中的明珠,王府上下的人都捧着他;哪怕只是坐在府中,请帖皆如雪般飞入府中,庆贺她终于摆脱三年的沉疴。
就连圣上也派人送来了贺礼,数量多到偏房都放不下。
经常有人来拜访她,她一句不见,他们只能被拦在府外,且脸上都还只能陪笑。
崇王的势力越强,她的地位便越高,水涨船高,越溢越满。
尹书韫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府中的人都说世子变了,不再总是戴着那张面具,还在竹林中练起了剑。
他们称赞世子容貌无双,剑法也惊人,只是性子有些凉薄。
譬如他们总觉得世子对着崇王夫妇笑得典雅,但崇王夫妇一走,那张如玉的脸便没了人气;再譬如有个丫鬟爬了世子的床,最后被人发现给抬出去打死了,那丫鬟求了世子许久,但世子只是踏过染血的院落,并没有回头。
但生在皇家,总是要凉薄些。
他们敬畏世子,更敬畏病好了的世子。
每日的请帖不断,崇王妃让尹书韫不要老闷在府中,让她也挑几个帖子去。
尹书韫应好,只承了宫宴的帖子。
上巳宴,皇城宴请高门子弟,世家之后。
应下宫宴之后,尹书韫去见那位神医,她身上的伤都好了,但还有一件事实在是棘手——
她腹中的欲蛊。
可这年过半甲的神医也是束手无策,“我以前在燕国的巫医册伤见过这种蛊,这是益蛊,对身体无害,所以没有解法;但确实难熬,月圆必会发作。”
尹书韫说,“我醒来后,这蛊每个月发作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密集,不止月圆之月。”
“我记得巫医册上说过这种情况,上面写着如果中蛊之人一直不行房事的话,每个月发作的次数会越来越多,世子,你还是不要再硬熬了,虽说是益蛊,但每次难受起来也是能要人命的。”
尹书韫从大夫处得到答案,便被崇王妃叫到了正厅,说正厅来了贵客,让她也去相见。
尹书韫行至正厅外,戴上面具,踏入其内。
她一抬眼,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魏仲余站在崇王身旁,听崇王问墙上的沙场图,看到门外有人,他慵懒地投来一眼,两人的眼神就此撞上。
那一瞬,尹书韫的肩胛骨下意识地一疼。
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地下,听到烙印烫破皮肉的声音。
而魏仲余的眼神也定在面具镂空的双眼之处,凝滞过后,他漆黑的瞳孔明显得缩紧,他放下手中的舆图,径直走向尹书韫。
尹书韫见人已经走到了跟前,往后退得坐到了椅子上,慌乱间,桌上的茶盏被她的手扫落坠地,“啪嗒”碎成几片。
尹书韫低头一看,面具里的黛眉略微蹙起。
她抬头,对上魏仲余的眼,又看向自己脚边的茶盏。“魏大人,你把我的茶盏给撞碎了。”
听到她压低的声音,魏仲余一怔,看向她的眼神如同要划破她的面具一样。
“魏大人,看看我脚下的茶盏,”尹书韫,“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