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她好冷。
好疼。
火烧得骨头都在炸着响。
尹书韫陷入无边的寂静中,她身体的每一个脉络都因为疼痛而搅动,灵魂仿佛也被放在火上烤,但无论怎么烤都无法让她周身的冰冷化开。
她尖叫着,泪水却只能让她更疼。
她死了么?
耳边窸窸窣窣出现声音,是地狱的无常带着镰刀来了么?
还是耗子来啃咬她的尸体了?
好疼,连着心一般的镇痛,一阵接着一阵,让她无法喘息。
她陷入黑暗中,感觉时间都停止了流逝,也许她已经来到了阎罗地狱。
她躺在暗处,耳边没有任何声音,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泪水不停地流,血也在不停地往外渗。
她的灵魂被疼痛踩碎、碾压,然后又重新拼起。
无声的哭泣过后,灵魂再次被踩碎、碾压,拼起...周而复始。
耳边模糊传来声响,“王妃,已经快三年了,所有的伤都被治好了,是这位姑娘她不愿醒来。”
她死后这么久,是第一次听到声音。
从那日起,黑暗处不再寂静无声,尹书韫断断续续听到有人在她不远处说话。
被唤作神医的大夫哀叹着她身上竟然有这么多伤,除了她手腕的刻伤、手指的断伤、后背的笞伤,还有肩胛骨的烙伤、全身的烧伤,以及脑袋的瘀伤。
治好这些伤让他日夜不能合眼,每时每刻都守在她的病榻前。
服侍她的侍从说着府外的事,他说三皇子权力日盛,亲自去江南治理水患,被沿道的百姓咏歌称赞;说尹家有意中立但尹家嫡子却力排众议加入太子党,成了太子的老师,尹家嫡子御试后一举拿下状元,著策典、作国法,官至治国御史;说魏家军的旗号在边境有如死神降临,所到之处全是胜仗,魏司马班师回朝,百姓夹道欢迎。
现如今,朝中被清晰得分成了五股势力,一是以陈奂辞为首的三皇子党,二是打着太子名号但尹云观掌握实权的太子党,三是以魏司马为核心力量的魏家军,四是虽老但坚的保皇派。
最后一股,则是原本是太子党、现如今独立出来的崇王一派。
给她擦拭身子的丫鬟爱聊些风花雪月,她道长宁公主拒了很多婚约,像是心有所属;道丞相千金和三皇子的婚约迟迟未落下,丞相很是着急,但也不愿主动退婚约,两边就这么拖着;道燕国为了求和,送来许多美姬准备送给魏司马,正在前往都城的路上;还说监国御史醉心权力与立法典,前来求见的媒婆都被拒在了门外。
再说些宫中的事,譬如邱贵妃依旧是圣上身边最得宠的美人,颜色不衰,行事依旧泼辣,嘴边总是咏读御史的诗作;再譬如淳贵妃生下一个水灵的皇子,是个机敏的小神童,淳贵妃重得圣宠,连虚弱的身子都被养好了。
而在尹书韫耳边说话最多的则是崇王妃,她总是非常仁慈地抚摸着她的左耳。
“你听到那些害你的人都好好地活着,难道不恨么,为什么不愿意醒来么?”
“如果我的礼允活到你这个年纪该多好,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崇王妃日日在尹书韫耳边言语,讲她是如何派人把尹书韫从火中就出来的。
“留下的尸体是假的,幸好我及时让人把你给救出来了,要不然,你就要像允礼一样,早早地没了...”
崇王妃总在哭泣,她厌恨皇权斗争,因为正是这场斗争,让她的孩子死在了封地。
“夫君崇王本不想争权,但圣上不想崇王有后,便害死了我的孩子,他那时才十二岁啊...”
十二岁之后的世子都是假的,这些世子戴上面具,用来找出杀害真正世子的幕后凶手,他们一个一个地被谋害,真相遥指那位曾给世子赐字的圣上。
崇王回到都城后,逐渐从原先的太子党独立出来,自立派系,在京中重新扎根。
年岁一日一日地过去,尹书韫耳边的声音像是永远都停不了。
众人每日都来看病榻上的尹书韫,每次看到她的沉静的睡容,都忍不住地屏住呼吸,生怕她永远地睡过去。
这如画般的美人如谪仙,如果真的永远都醒不来,那真就是世间惨事了。
终于在一个风铃摇曳的清晨,谪仙醒了。
尹书韫撑起自己沉疴已久的身体,发现自己的头发中被系着许多发带,带子上坠着玉蕉石,让发根沉重。
她知道这是大夫做的,大夫把她手串上的玉蕉石给拆开,系在了她的头发上,用来治疗她脑袋中曾经被撞压的瘀伤。
她看向自己的手腕,曾经刻下的字已经没了,但她非常清晰地记得她和养父母的曾经。
她记得所有的事,记得每个人的脸,记得每个人对她说的话。
她一醒来,无数的人涌到她身旁,脸上都是欢欣。
不知情的下人们趴在地上叩首,“天佑崇王府,世子醒了,世子醒了!”
知情的崇王妃则是紧紧地握住尹书韫的手,“三年了,你终于醒了。”
平日里严肃的崇王也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尹书韫虚弱地笑着,她背靠床榻的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