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如何又不气。宫里的事他们不敢说,可府里情景明明白白:“金玉良缘”沸沸扬扬,除了牵扯进他们姑娘的名声,对那宝二爷是半点触动都没有!
眼瞧着大爷终于重视这事,有人忙不迭把赏赐、香串、秦钟等事从头讲了一遍。直将薛蟠气得倒仰,直接恨上宝玉这个亲表弟。
好在小厮发热的头脑里还留着最后一点理智,知道家中无人仍需贾府支撑,且太太和小姐尚未完全放弃,遂老实交代完了还晓得往回拉一拉,劝薛蟠至少别明面上闹开,还是那句话:“对姑娘名声也不好。”
“真不晓得母亲他们看那宝玉哪里好!无非是皮囊唬人罢了。我从前也以为他是个干净的,可是跟我们一起吃喝的时候难道少了?之前袭人那事才过去多久,怎么大家都跟忘了似的!要我说,这种人配我们家本就勉强,他竟还敢轻慢我妹妹。真恨不得撕了他的皮叫众人看看!”
旁边另有个小厮素日极机灵,最懂得奉承薛蟠,当即眼珠一转:“大爷妙计!既不好闹开,不如就像大爷说的,将那层皮囊掀开看看!”
其余人阻拦不及,薛蟠霎时被这话引起了兴趣。将人唤上前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密语一通。
要说小厮也着实机灵,知道薛蟠做不来复杂的布局,所能攒的无非是酒局饭局美人局,索性便从这上头出起注意。于是第二天照旧出去吃酒鬼混,混似没有晚上这一出似的。
只是酒桌上人脉广,你请我我请你,不知怎的便引得冯紫英说要在京城中素有文人雅名的四清楼聚一聚,央薛蟠、宝玉等一定前来。因近日宝玉有心陪秦钟解闷,家中到底多有不便,出来饮宴时便常带着他,与这些大家子弟们渐渐熟络,亦得冯紫英顺口邀请。
薛蟠又于当日带了家塾中的香怜等相好,并云儿等京中名妓,颇合他素日左拥右抱的作风。至于冯紫英本人,唤了一帮子能唱的小厮不算,还邀了唱小旦的蒋玉函,一时间屋内俊男美女簇拥,乐声笑声不绝。
娇声软玉岂是门窗可阻?正在上楼的贾政脚步一顿,便有些不快之色。
他今日本是听了清客们的劝,说京中这四清楼里有“清茶、清酒、清歌、清乐”,最适合文人雅聚。入得楼来,果见装饰不俗、一步一景,心中正有些满意,没成想一上楼就听得嬉闹声。
一旁清客见了忙笑劝:“文人之雅,非俗士可得。总有些年少公子们不解楼中雅趣,只晓得慕名而来,楼主人怕也奈何不得。”
贾政颔首,也知酒楼管不到客人,遂不计较。另一清客便借机夸道:“到底也不是每家都管得上这些年轻公子,纵得年轻人爱玩些是正常的。哪能人人如老爷这般会教养子女,得圣人亲口称‘贤’呢?”
因着元春,这类话近日贾政听了不少,谦虚之语张口就来,心中却仍是自得。然而“哪里……”一句尚未说完,便见那喧闹的屋子大门打开,背对着他们走出几个富贵公子来。其中正中两个,不是宝玉与秦钟又是谁?
左边一个虽不识得,却从背影就可见出几分矫揉;右边一个气质倒好,偏偏侧脸流露出几分妩媚温柔。几人似是要如厕,然出来后亦未回去,转身推开了走廊尽头一间厢房,四人挨挨蹭蹭就进去了。
一时间别说贾政的话卡在嗓子里,几位清客都跟着一起愣在了楼梯上。回过神来连忙就要去拦贾政,谁想被大力推开,气冲冲便大步往那屋子走。临近门前又有些犹豫:终究是在外面,万一有误会,伤的脸面可就大了。
这时却听得里面隐隐传来声音:“这汗巾子是茜香国女国王进贡来的,夏天系着,肌肤生香,不生汗渍。昨日北静王给我的,今日才上身。若是别人,我断不肯相赠。二爷请把自己系的给我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