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立在面前的二人吩咐道:“案子的事我知道了,剩下的明日再议,回去歇息吧。”
陈俭和罗康平异口同声回了句是,二人正欲从书房退出去,陈俭忽的想起一事,便对书房门口陆仕谦的长随念了一句。
“晁年,陆大人案上那个食盒劳烦你帮我盯着些,别让下面小厮收走了,过两日我亲自还回去。”
晁年嗳了一声,念着慢走将二人送了出去,转身关上书房门,将淮州城湿凉的夜风挡在了外头。
“大人,该歇息了,明日还得去见总督大人呢。”
陆仕谦颔首,修长的指节点了点桌面,道:“食盒收好,明日随我去渔家面馆一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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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之地富贯天下,淮州城仰仗着四通八达的水路与纵横南北的大运河,往来商贾如织日夜不停,是大晅南水商路上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淮州城东,便是这明珠上最为繁华的一抹弧光,过了碎星桥往东,宽阔的街道车马喧嚣,两侧酒肆会馆林立,当中最惹眼的一处高楼,便是城内最有名的平烟酒楼。
平烟酒楼制式讲究,通体是朱红色的回廊结构,“镜花水月”四楼相望各有飞桥相通,雕梁画栋飞甍鳞次,建得同那玉楼瑶殿一般,即便是在繁华如斯的淮州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考究。
晨光初照,酒楼里送走通宵达旦的最后一拨客人,迎来了一日当中最难得的空闲,朱门铜锁四下寂寂,巨大古朴的倒流香缓缓沉淌,唯有镜楼的那处雅间内,还挑着彻夜未熄的兰膏明烛。
雅间由一幅巨大的象牙雕花依柳屏风隔开,屏风面上攒金丝带银线的针脚讲究,绣了满眼流光溢彩的柳叶,屏风背后是半人高的落地鎏金铜镜,前头搁了一张黄花梨的梳妆小几。
镜中人便坐在这小几前,乌发上华丽名贵的珠翠,正随着她翻找的动作微微颤动,反射出细碎耀眼的流光。
屏风一侧立了个挺拔俊秀的青年,手捧了半开的一本册子,无奈地看着眼前人如同刨食的鸡一般,在小山堆似琳琅满目的脂粉盒子里头乱翻,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宣幼青充耳不闻,不过须臾便失去了寻找的耐性,索性从抽屉里摸了一盒烫着菀宁记字样的全新脂膏,不要钱似的往手上扣了一大坨,这才一边搓手一边抬起眼,慢悠悠问道:“叹什么气,我让你查的东西都查到了么?”
那青年先未应她的话,长臂一伸,精准地从那一堆花里胡哨的盒子中挑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拎到她面前,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心疼数落道:“菀宁记的脂膏,半个巴掌大一盒就要五六两银子,寻常富贵人家的姑娘们用来擦脸都还稀罕得不行,姐姐你用来当猪油似的抹手就算了,这用一半扔一半的,往小了说一个月两盒,一年得有多少银子白白扔掉了,果然是不当家不知道油盐贵!”
宣幼青面不改色地将方才未找到的半盒脂膏放回台面上,言辞恳切道:“方才我寻了半天都没找到,咱们闫掌柜的竟一眼瞧出来了,就这样的眼力这样的敏锐,怪不得咱们平烟酒楼的生意是越来越红火了!”
闫辰面上一滞,知晓她又是一贯糊弄打岔。
他往前两步,暂且将那堆碍眼的胭脂水粉抛到脑后,伸手递上快攥出卷边的册子,言归正传:“擦完手先看看这个吧,人查到了,来路确实不简单,但是眼下瞧着并不是冲咱们来的。”
宣幼青低头,两眼略过纸上所写,听着闫辰在一旁补充。
“陆仕谦,字闻清,景和十八年进士,初授刑部主事,不过两年就做到了郎中的位置。”
“刑部郎中,现如今理刑司的主事……”宣幼青不解,“他一个京官儿,怎的跑到淮州来了?”
“我差人打听过了,这刑部郎中是正五品,咱们淮州城的漕运理刑司主事才六品,这调任又是出京又是降级的,确实是走的下坡路。据说这人是在京中因为一桩案子得罪了三皇子,这才被刑部派发到淮州城的。”
闫辰想起宣幼青之前与漕运衙门的人几次遭遇,不免提醒道:“这陆大人虽说是贬黜,但是这理刑司主事的位置,刑部按例是一年一换,这位从京中来,大抵是想挣点功绩再回去的,所以总督大人似乎也很看重他。上回在面馆里头虽说是凑巧,但咱们往后行事,还是与这人少接触的好。”
宣幼青点点头,想起了在码头边上挨的那一箭。
漕运衙门派给这陆仕谦的,确实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往后若真是被这理刑大人盯上了,很多事情办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漕运衙门那夜查的到底是什么人?”宣幼青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我这一箭总不能白替那个冤大头受了。”
闫辰道:“反正听说是湑江督造船厂那边出了个棘手的案子,死了不大不小一个提举官,正查着凶犯呢。要说这漕运理刑司平日只管漕运案件刑名判定之事,不晓得这一位理刑大人为何管到了查案一事上头。总督大人为了这案子,还专派了游鹰卫下头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