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幼青面色微微一凛,收起伞不过一瞬,又换了一副温良的模样,快步往前头大堂去了。
“二位官爷,可还有什么需要?”
陈俭默不作声将眼前的女子又审视了一遍,顺势往空桌上一坐,道:“夜巡至此,来过你这面馆一遭才晓得肚腹空虚,有劳老板娘上两碗面。”
陈俭与罗康平现隶属总督衙门下的游鹰卫,月余前随新任漕运理刑主事陆仕谦到淮州城查案,追着一桩命案到了这渔家面馆,自然不会轻易行事。此番去而复返,那就是心中怀疑尚未放下。
宣幼青面上仍是不急不躁的模样,应了声好,转头去了后厨。
隔着半垂的门帘,依稀能瞧见后厨里头热气腾腾的光景。
宣幼青在里头熟练地扯面调料,木制的烫面竹篓在她手里上下翻飞,招招式式行云流水,抬手反扣到海碗里时连一滴汤汁都不曾洒落,任谁看了都是没有三五年的功夫练不出来的熟手。
罗康平毫不客气地大口喝着鱼汤,被意料之外的鲜香与醇厚冲地有些动摇。
“这老板娘的手艺真不错!”
陈俭皱着的眉头没有放下,见跑腿的小伙计端着两碗面上桌,给罗康平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便埋头吃起面来。
水面劲道鱼松酥脆,先不说查案一事,陈俭这两口还是吃得十分痛快的。
饭毕他起身上前,问宣幼青道:“店中可有食盒外带,当差的兄弟们忙了一夜,也吃口热乎的。”
宣幼青点点头,“食盒是有,只是装得不多,官爷要带几碗?”
“两碗便是。”
她去而复返,不过须臾便从后厨拎了个食盒出来,陈俭接过,入手是沉甸甸的坠感。
陈俭摸出腰间钱袋付了面钱,问道:“这食盒总归是要还给老板娘的,不知何时来方便?”
“小女子的面馆若非年节,寻常时候都是开着的,白日黑夜不论,官爷差人送来便是。”
陈俭点点头,和罗康平出了面馆,快步驾马疾行,回了淮州城西南的漕运理刑司。
眼下丑时方过,理刑司四下寂静无声,除了卷库内还有憧憧烛光在晃动。
陈俭提着食盒,敲响了卷库的大门。
“陆大人。”
“回来了,查到是什么人了么?”
陈俭和罗康平无言对视,恭敬却不甘地回道:“属下办事不利,把人跟丢了,请大人责罚。”
片刻之后,身着官袍的青年男子从屋内出来,屋内透出的摇曳烛光描不清他凌厉正气的眉眼,陈俭一时摸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他二人心怀忐忑一路跟着进到书房,见陆仕谦净手之后,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冷茶,抬手示意他们落座,缓缓道:“二位请坐。”
陈俭估摸着自己这个新上司应当是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大着胆子把手里的食盒放到陆仕谦面前,一边打开食盒,一边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
“……穿着夜行衣,看不出男女,但是身法绝对不是一般毛贼可以比拟的,跟兄弟们过招之后还受了一箭,一路追到城东码头处就不见了人影……”
“……我和康平兄便入内查验,虽说没查出什么切实的证据,但是那家的老板娘身量确与那贼人有七八分相似,大人看要不要再派几个兄弟去蹲守几日……”
陈俭和罗康平你一言我一句地汇报着今夜的行动,说起渔家面馆那个看似温良却难除嫌疑的老板娘,陈俭还想着申请些人手,却忽然被身后的罗康平扯了扯袖子。
陈俭不明所以止住话头,回头发现罗康平正对着他们的顶头上司挑眉努嘴。
这小子,怎的到了淮州城还这般散漫!这陆大人不比京城那些公子官儿,向来是以治下严谨出名,今夜本就出师不利,这会子再不端正些,让他恼了那还得了!
他正要丢过一个眼刀斥责,一抬头顺着罗康平的眼色看过去,却发现案桌前的陆仕谦,正定定看着食盒内的那一碗鱼松,似乎……是在走神?
陈俭的脑子飞快打了一个转。
也是,这会儿都下半夜了,陆大人为了查案废寝忘食在卷库里头待了快一天,也不比他们兄弟在外头轻松,应当是困乏了。
他自觉地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转了话头,带了些话家常的语调:“那老板娘可疑归可疑,可这手艺倒是一流的,方才我们去的时候都夜半了,瞧着座上几乎不曾空闲,想着大人查起案来想必还未用饭,就带了一份回来。”
陈俭用手背挨了挨装鱼汤的粗陶碗,温良的触感还在,见陆仕谦不动,他提议:“大人若是想喝热些的,我这就去叫厨房的人来。”
陆仕谦手一抬,止住了陈俭的话头,先是说了一句不用,而后又念了一句多谢。
他就着粗陶海碗尝了一口,是预料中的鲜香醇厚,热气虽散了大半,可却无半点腥凉腻味。
他停下动作,对仍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