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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将有闻(1 / 2)

雪化在泥土的冬意浸透窗扉,宣纸上新落的墨香犹在,更漏声扰得意乱。

黑漆木盘中的药碗褪去热气,浓褐的药汁渐渐黏稠,侍从踌躇着张望,却不敢靠近半分,话语在嘴边滚了两圈仍没说出口。

“我身子骨如今不大好了,医官劝着戒了酒。”陈胤兰轻轻抬手,侍从如获大幸般端着托盘走过来。

陈胤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若非浓重的苦意已经清晰可嗅,沈朝定然会怀疑这只是一碗无甚滋味的白水。唯有在入口的瞬间,他的眉心短暂地轻微蹙起,昭示着他并非没有知觉。

“我已许久未尝半点酒滋味。”陈胤兰放下玉碗,“年少之时,日饮三千盏的豪气也终不再。”

凉风忽至,陈胤兰就咳嗽起来,锦帕上星星点点铁锈般的红,鲜艳得灼伤双目。

他握紧锦帕,轻声低语:“若是旧友重逢,方得温一盏酒,絮絮至天明。”

沈朝从未如此刻一样意识到,他的身体究竟有多差,这甚至会让沈朝忽略,他曾经也算是孤身行走的剑客。

初见他时,他就是一身道袍,左手提着酒葫芦,右腰悬着长剑。剑鞘黝黑暗沉,酒葫芦灰扑陈旧,唯有那身道袍洁净如新。

沈朝没见过他使剑术,他的剑从未出鞘过,但想来应当不差。

一年到头,沈朝没见过他裹过棉衣,从来都是仙风道骨的宽大衣袍加身。

而到今,厚重的大氅几未离身。

沈朝下意识轻握右手,望着宣纸上与前只剩几分相似的墨迹,违背理智的话语终是出口:“陈胤兰,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的?”

“早些年受了暗伤,昏了个把月,幸得贵人相救,捡得半条性命而已。”他轻描淡写。

昏了个把月?

沈朝知晓他的最后一次音讯便是,在山崖之下寻得他的车驾,至于尸骨半分未见。因着旁有血迹及猛兽踪影,以落崖而死作了最终的信儿,她却不信。

没有见着尸骨一日,她都不信。

可再遇便是陇右了,他成了燕王帐下的幕僚,也形同陌路。

“我可以姑且认为,”陈胤兰抬手掩上窗扉,屋外的鸟鸣雪化之声都远得再听不清,他转身,“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停顿,抬眼静静地望着她:“沈朝。”

树梢的积雪崩然坠落,风也静止。

“……相玄,道长。”沈朝声音干涩。

陈胤兰从唇间轻应一声“嗯”。

狼毫在宣纸上划出重重的痕,青玉笔杆砸落其上沾满沉黑的墨,这里静得只能听到她轻轻的呼吸声。

她没有想到会这样的突然,他会这样突然地唤出她的姓名,这样突然地相认。

沈朝抬起头,书房的门不知何时被风吹开大半,白炽的日轮隔着如此远的距离模糊而刺痛。

她定定地望着他,直到眼眶因为干涩而泛起稀薄的水光,直到微眯起双眼以抵挡光线的进入。他是如此的琢磨不透,水中月,镜中花,如是而已。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陈胤兰缓步走近,隔着长条的案几与她对坐。倒满两盏热茶,他低语,“可惜,没有雪,也没有酒。”

今日是个好天气,晴朗而明亮,没有乌沉沉的天,没有即将来的雪。

案几上宣纸凌乱,玉镇纸歪到一边,还剩半卷摊开的公文。刚沏的新茶冒着腾腾的热气,雾一般朦胧了他的轮廓,如此近,又恍若遥不可及。

当雾气沉重地坠下,当他的面容渐清,最后一层遮掩的面纱随之褪去,隔着经久的时光,故人音容依旧。只是心境不再相同,原来到此时,她才发觉,旧友重逢还是值得焏待的。

“为什么?”沈朝喃喃。

汝瓷杯盏中茶水已凉,唯余稀薄的茶香,陈胤兰垂目轻掩着饮下,以散去残留的苦意。

“你觉得偌大的燕王府没有一个人识得你吗?”

他停顿,声音低沉,“一个声名狼藉,惨死狱中的女官如今又活生生出现在了人前,这已经足够引人深虑。”

“燕王与先帝之嫌隙,不可谓不深矣,而这女官曾是先帝亲信,还改名换姓进了燕王府。若是身份败露,其下场该是如何,你可知晓?”

陈胤兰放下茶盏,沉静地望着她。

杯底与盏托碰撞出清脆的一声,如乍起的鼓点,一下敲在心头。

沈朝喉咙动了动:“所以,这是你一开始要赶我走的原因?”

陈胤兰回:“是。”

沈朝沉默良久:“那为何又愿意让我留下?”

陈胤兰抬眉时丹凤眼狭长而深,似有许多话语蕴于其中。

可他说出口的也只有一声低微的叹息,还有一句,“你当我是什么?”

“我是木人吗?我是兵铁吗?”陈胤兰问。

“我非木石,我也有情感,我也会在欲望的驱使下做出并不理智的决定。”

陈胤兰阖上双目,声音很轻,“所以,我后悔了。”

乍起的风将轻掩的窗扉猛地吹开,沈朝侧头沿着窗望出去,天色不知何时黯沉下来,灰蒙蒙地隐着重重叠叠的屋檐,鸟雀此时已经不见了。

细碎的冰凉在脸上化成湿漉漉的水意,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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