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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将有闻(2 / 2)

恍然意识到,下雪了。

“后悔让你留下。”他最后一句轻得飘散在纷飞的细雪中,寂静得像从未出现过。

“既然决定留下我,又为何对我冷眼相待?”沈朝望着窗外,掌心微不可察地攥紧。

“将你留在身边是我的私心,而冷眼相待是不想你太过醒目。”

陈胤兰平静地承认别人所加之评语,“毕竟,人人皆知我刻薄,这天底下受我冷眼之人数不胜数,受我青眼之人寥寥无几。”

大片的雪花迎着风飘落在宣纸上,砚台中,渗透泛黄的纸,融化浓黑的墨。沈朝有些仓促地低下头,闭了闭眼,所以,我该是受你青眼之人中的一个吗?

陈胤兰又道:“当然,也是在逼迫你走。若你承受不住,直截了当地离开了,那么也就罢了。”

若她偏不肯走呢?他又要如何?沈朝几乎要脱口而出急切的话语,却又在他平和而淡然的神情下销声匿迹。

他说:“我早该料到的,你不会走。我了解你,就如同你了解我一般,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不达目的不肯罢休,撞了南墙依旧不肯回头,没有路也要走出一条路。

陈胤兰陈述道:“你性子太固执了。”

沈朝大口将生冷的茶水饮尽,茶盏掼在案几上的响声并不大,但清晰地撞入心头。

“既然一开始不愿同我相认,为何现在又要相认?”她咬着唇,双眼一如从前的执拗。

这会让他想起曾经所遇的梅花鹿,它有着珊瑚一样的犄角,栗红的皮毛上斑斑白色如梅花散落。毫无疑问,它是极其美丽的一只鹿,但仍死在了他的箭下。

他看着鹿在他的眼前挣扎,死亡,没有畅快,没有悲伤,只有平静的漠然。

可如今,陈胤兰轻轻错开了眼。

“我这几年过得不好。”陈胤兰微仰起下颌,望向门外遥远的雪,“可日子总是要过的,从前未守过岁,如今却是年年守岁,岁岁求平安。”

沈朝抿唇:“我讨厌你。”

“我知道。”陈胤兰回望着她的眼,语气认真。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向我道歉吗?”沈朝垂下眼,握紧手中的茶盏,“你先前解释的那些话,是这个意思吗?”

陈胤兰笑起来,细微的风雪引得他再次咳嗽起来,这次比方才更重,久久不能平歇。他低垂着头,削薄的身骨也在随之轻微颤动,衬着他苍白的容色,仿佛与急骤的雪融在一处,没有分别。

沈朝忙起身阖上窗户,唤侍从去请医者来。

“不必了。”陈胤兰轻轻搭在她的腕上,冰凉的温度透过层层衣衫令她的手腕微微瑟缩。

沈朝回过头时,他恰好抬起眉眼,因为剧烈咳嗽而泛起的红,让她想起了天蒙蒙亮时最初的一抹云霞,在黑漆的案几,昏暗的室内,茫茫的雪中,唯一的色彩。

“我这里有药丸,吃两颗就好。”他侧过头,轻皱起眉头,似在强忍喉间的痒意。

沈朝去取了药来时,陈胤兰阖着双目,呼吸急促得错乱。她赶紧从玉瓶里倒出两颗漆黑的药丸,半跪在他的身旁:“张嘴。”

陈胤兰半睁开眼,望着她稍显焦急的神情,启唇将药丸吃下,喉咙却没有动。

“很噎吗?”沈朝连忙倒下一盏茶,递在他的唇边。陈胤兰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书房的门外,而后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饮下。

见他终于咽下去,沈朝松了一口气,将茶杯移开的瞬间,她的手腕却被紧紧握住。

他问:“留下来用膳,可好?”

沈朝望着他,没有说话。

鹅毛般的大雪在地上积起不算薄的一层,踩过时轻微的响声也在静寂的此刻清晰可闻。沈朝下意识回头望向了敞开的门外,不远的一串脚印在不断飞落的雪花中逐渐淡化。

她挣开陈胤兰的手,将茶杯草草地放在案几上,起身往外走:“如今是下值的时辰了,小人……不,我先走了。”

陈胤兰向后微靠,一字一顿地问:“你这几日晚间都歇在哪里?”

沈朝脚步顿住,她没有再睡在偏房了,她每日都会同李昱一起用晚膳。

“很难回答吗?那么换个问题,”陈胤兰声音平和依旧,但冰寒得如同屋外的雪,

“这里究竟有什么让你如此执着,为某件事,还是——为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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