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己肆和穆幼青入了座,花子酌才吩咐小二上了菜,江祁和云可珠远远站着伺候,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落羊镇虽不比京城,菜品味道差了许多,但好歹得让齐王殿下在这雷雨天里吃上口热乎东西。
花子酌是个细心的。
小二抬上来的菜品都冒着热气,那温热白气像水波似的向上洇晕,各色汤菜香气四溢。
穆幼青闻不见。
惩罚还未结束,不过此刻失去味觉总比当个聋子好。
只是没人说话,穆幼青觉得尴尬。
那窗户开了条小缝,正对自己,将桌上热气都往自己脸上赶,她被熏的脸上泛湿,也不敢抬手擦。
这几人不会被定住了吧??
穆幼青抬起眼皮,就见对坐的花子酌正望着自己,那嘴角还有点往上的弧度......
这人明明看着一身正派,却不似身边的齐王那样坐的端正,他右手搭在桌上,两根并拢的手指松松戳在下巴上,明目张胆的打量穆幼青。
那眼神太过明显,仿佛在等穆幼青给他一个交代——你为何代替阿锦?
穆幼青强装镇定,心里不断重复:有顾己肆在,有顾己肆在......
“这位就是阿锦姑娘?”陆宴气定神闲,眼睛在穆幼青身上游移一圈,就望着顾己肆,“本王看着眼熟。”
穆幼青不敢答,本想等顾己肆替她挡,却听见那位花大人玩味儿的接了句,“殿下瞧着眼熟,我瞧着倒是眼生的很。”
穆幼青脑子一片空白。
这一上来就要被戳穿了,那两个大人物别说她了,怕是大冰山也不敢惹,她不会又被这位齐王送进大牢吧?
大冰山说这位花大人是刑部的......
她脑子里已经出现了花子酌手握刑具,逼问她与顾己肆合谋串通予以何为?穆幼青背脊冒汗。
在她内心动乱之时,顾己肆终于说话了:“殿下觉着眼熟,许是夫人看着仁善亲和。”
他并未指明“阿锦”,一句夫人,别有深意。
他将头转向花子酌,那说话的语气陡转,听上不大客气,“大人觉得眼生,那当真是奇怪,或是大人对自己属下并不关心,这会儿连模样都记不住了?”
顾己肆说完这句话,陆宴只是抬杯饮茶,那花子酌却倏然盯向顾己肆,他眯了眯眼,皱起眉,“敢问这位顾公子是哪里人?”
齐王抬眼看花子酌,替顾己肆答了:“顾二是悯都人,花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花子酌挑眉,嘴角斜斜向上:“悯都人?”他将左手把玩的木雕揣进怀里,身子向前倾,挨近顾己肆:“巧得很,阿锦也是悯都人,怪不得二人如此投缘,不过也不至于一见钟情吧?我记得阿锦喜欢的并不是顾公子这样看着不占烟尘,难以接近之人。”
顾己肆追问:“大人了解我?”
花子酌一笑,放轻声音:“或许了解?”
顾己肆沉默了。
穆幼青听不出二人对话间的另有他意,只是觉得这氛围确实不太对,两人之间好像有着微妙的火花,随时会爆炸。
但她又替顾己肆感到惋惜,原来阿锦并不喜欢他,都是他一厢情愿,或许之前她看到的顾己肆幼年记忆,就是他单相思的开始。
叹息之际,余光瞥见齐王似乎看着自己,她小心地抬头,却见齐王眼神从自己肩膀处穿过,正看着远处站着的某人,
“大人说笑了,”顾己肆语气缓和了些,“我与大人头一次见,我不了解大人,大人也不了解我。”
花子酌心中早有猜疑。
这说话声音虽有差别,模样似乎也不大相同,那双最有辨识度的眼睛此时也被蒙住了,但花子酌知道,他熟知的那个人,好好地回来了。
原本的棋盘被打乱,花子酌在心中重新盘算,他先做退让,“那刚才这番便算做我与顾公子互相了解,顾公子不愧是殿下的人,话说严密是个聪明人,这下我倒是能放心将......她交给你了。”
穆幼青提心吊胆听着二人的“你来我往”,这会儿吐了口气,看来顾己肆把谎圆过去去了。她感激地望向顾己肆,却感觉到花子酌那炙热的目光正望着自己,但若是此时躲避,会叫花子酌起疑,于是她镇定的对上花子酌那双细长的眼睛。
她装出真阿锦的临危不乱,想象着若是阿锦,此时该做什么?
听花子酌刚才的口气,应该是把阿锦当做妹妹之类的人,然后来试探这位“妹夫”合不合他心意,能不能让自己妹妹幸福,花子酌大概代替了阿锦父亲的位置吧。
穆幼青想了想弯起眼睛,朝花子酌一笑。
花子酌怔住,随即还了穆幼青一笑。
桌子上的菜还冒着热气,只有陆宴夹了一块鱼肉。
鱼肉滑嫩,入口即化,温度适中,与他在宫里吃的味道不同,别有滋味,陆宴觉着花子酌为他下属试探夫君,也差不多了,他摆了筷子,声音依旧沉稳有力,“那位小兄弟,以前没在你身边见过。”
他说的是江祁。
江祁虽然在沉水县说书小有名声,但也不至于传到齐王耳朵里,他跟着顾己肆的时候,都避开了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