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弘宣帝坐在御案前翻看着手里的折子。 顾则安立在下首,眉目峻冷。 “答应圣上的臣都已做到了,还望圣上记得对臣的允诺。” 弘宣帝合上折子,扣在桌案上。 “做得很好,有了这些,若是北陵发难,也有应对之策,若能乘胜追击,收服北陵指日可待,届时,你便是南晏的功臣。” 顾则安面上是一贯的淡漠,什么功名利禄,皆不是他所求,他所求的,从来都只有那一件事。 见顾则安不语,弘宣帝也并未介意,他这个侄子幼时还算活络,自发生了那件事,便有些寡言,这次从北陵回来后,愈发沉闷。 他还记得,十五年前那个雨夜,彼时他还未登基,眼前这个孩子寻到自己府上,淋湿的发丝贴在颊边,眼尾泛红,说要与他做个交易,让他推举自己前往北陵为质。 小小少年,眼里的不屈和坚韧隐忍让他心惊。 他问,为什么选择性自己? 他答:“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只有您能帮我。” 是啊,他们是一样的人,知之愈明,则行之愈笃①。 与他一众子嗣相比,这个侄子才是最像自己的。 弘宣帝起身走下御座,拍了拍顾则安的肩,“今日没什么事,手谈一局?” 何内侍侍奉着二人走进西暖阁。 月升日暮,清泠的月光铺陈下来,万物都染上了一层霜色,有风卷过檐玲,发出阵阵清音。 这局棋下得尽兴,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再抬眼时,天已擦黑,屋内不知何时燃起了灯,烛火盈盈。 顾则安惊觉白日里对青梧说让她在宫门口等他,这么久过去了,或许……已经走了吧。 棋盘上,黑白盘踞相争,互不相让,黑子略占上风。 顾则安将手中白子放进棋篓,“是臣输了。” 一连下了两个时辰,弘宣帝面上已有疲态,但眸中神采奕奕,已许久未曾如此尽兴。 面上他虽占了上风,可弘宣帝知道,是顾则安有意相让,明明有好几次赢的机会,却又转手下到了别处,雏凤清于老凤声,终归是老了啊。 “下回不必相让,与朕痛痛快快下一回。” 顾则安沉声应是,起身拱手拜别。 弘宣帝摆了摆手,还在观着面前棋局。 何内侍将人一路送至乾明殿门口。 宫道上,两旁八角宫灯高悬,照得周遭如白昼般,顾则安阔步走在宫道上,步子有些不自知的急切。 宫门外,挂着顾字的华盖马车稳稳停在一旁,车厢两旁悬着两盏风灯,绪风依旧如白日般,抱手坐在车辕上。 听得宫门处传来脚步声,绪风抬首望去,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忙跳下车辕,“世子爷。” 车厢内的青梧听到绪风唤人,拿起搁在一旁的大氅,由玉露扶着下了车。 顾则安远远便瞧见宫门转角处那两抹光影,待走近时,却见他那新婚妻子身姿窈窕,衣袂轻扬立在夜幕中等他,心里忽就生出了一丝异动。 青梧见顾则安自宫门处走出,上前两步,迎了上去,将手里的大氅抖开,踮起脚罩在他身上,又理了理衣襟,“晚间风凉,世子仔细些,莫受了寒。” 本来也不觉着冷,但身上骤来的暖意,让他有些失神。 “其实你可以早些回去,不必等我。”顾则安看向面前的小姑娘,她比他矮上一头,他垂眸只能看见梳的齐整的青丝,然后是圆润饱满的额头,以及那两粒小巧灵动的珍珠耳铛。 青梧抬起头,一张脸忽就撞进顾则安眸中。 “世子让我在此处等,若是提前走了,世子会失望的。” 失望?会么?他不知道。 “走吧,回府。” 顾则安阔步上前,跨上马车,如来时一样,回身扶了青梧一把。 马车笃笃行在青石路上,显得夜幕愈发寂静。 今日在御苑中,青梧无意中听到了赐婚的原委,又知晓了圣上有意让她殉葬的心思,起初青梧确实忧思惊惶,但在等顾则安时,青梧在车厢中思量了半日,慢慢平静下来。 圣心既定,便不会再听她一届臣女所言,而自己又无倚仗,能解此局的,唯有顾则安一人。 既已嫁与了他,日后必会处处留心,仔细照顾,一则尽了做妻子的本分,二则,也希望他在将死之时,能看在她精心照料的份上,可向圣上陈情,免了殉葬。 她也定会料理好他的身后事,安分度日,便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