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待芳露消去。 榻上女子缓慢苏醒过来。随手拨弄了下发上青丝,一番简易清洗之后,才从房中缓缓迈出。 昨夜封直那番之言,她想忘也是难忘!若不是为了不让他升起疑心,姜桐断然不会就此乖乖听话。若她真不去,难不成此人还能将她饿死不成? 至少现下间看来,这厮是不会允许自己发生任何意外。 初阳易出,横照大地。瞧着是一片明媚之光,可天焉有不测风云,谁又知下一刻会不会狂风骤起。 姜桐深呼一口,磨好精神头准备再接今日之难。 竹林夹道上,细碎的晨光投落满地。随风摇弋中,竟也悄悄攀上了一道挺立人影上。其人虽是一身暗衣劲装,可也难掩其冷峻清举之貌。约如有匪君子,陌上其华。光是这般俊然风采便叫人难以移开眼。 可这等“好风光”,亦不是人人都愿得其见的。千人千面,万人万感。此等好风光,又怎是一个“美”可欲言说? 姜桐沉气一叹,五味陈杂,尽是不可奈何之语。便是她一早做好准备,可乍然见着人之时,还是难掩心头抵触之意。 “真是好巧……”姜桐轻笑一声,足下往前踏进:“封公子操心之事细密甚微,白日匆忙,难得见你有清闲之态,这林中魅力竟是如此大么?” 姜桐好言笑语,先行打破尴尬。昨夜之事,仿佛未曾发生过一般。 可另一位当事之人,却是不这么想。这笑口不笑心讽声,封直怎么听便怎么觉得刺耳。昨夜那番冷离之态,如避洪水猛兽般。 两个鲜明的差比,拿他当傻子糊弄呢? “姜娘子这话可就错了……”封直正声,调头看着眼前之人,认真道:“清闲于我来说沾不上边,我也从不作无用之事。能让我出手的,那必然是已过思量。眼下为何出现在此,姜娘子心下难道一点都不知么?” 封直不想再谈些弯弯绕绕之言,干脆一把挑明:“昨夜在此,我也应该说得够清楚了。可为防姜娘子记忆出了偏差,或是又迷了眼……是以,再来好心提醒一回。” “好巧……应是不巧。”封直往人身前近了几步,提声冷道:“出现在此,便是在等你。” 一连串声,步步紧逼。 好一通的“长篇大论”,好一番的“细心思量”,好一个的“不巧特意”。姜桐今日算是长了见识! “阿桐愚笨,多谢封公子提醒。”姜桐恍然大悟般。被人□□威胁后,竟是一点子气都没有生出。 “一日三顿,养伤复力。封公子且放心,阿桐必定牢记在心。”此话保证,她可是含了十足的诚心。 她不惧这厮毒话逼人,就怕他一声不吭,憋在心底藏着焉坏心思。原以为是个打死不吭声的闷葫芦,不曾想,还有这番直言无讳,放肆张狂一面。 张狂也好,放肆也罢。只要人肯开口,时间一长,她就不信这厮没有破绽露出! 封直不知,他这一番简明的□□警告。非但没有把人唬住,反倒弄巧成拙,激起了姜桐昂扬的斗志。 封府苍林院下的一片硝烟起,而在距离沣县城门口不远处,一家“残壁横断”的小破客栈中,也在收拾着“硝烟”。 三两个伙计正埋头弓腰搬着地上的破木陈土。 稀拉破碎的客堂中不见半个客人的影子,弥漫在空中的烟土尘灰,仿佛要将这家客栈笼罩吞没进去。 “哎呦喂……咳咳,这怎么回事儿啊!漫天飞起的泥灰,想呛死个人不成?” 掌柜的骂骂咧咧从二楼下来,眼瞅这满屋的残破痕迹,心下又是一痛。赶忙间将脸上蒙了块方布,气冲冲地走向客堂下去。 “半天了,怎的这些杂土还越来越多了。你们看看啊!人呢?客人呢?连只苍蝇都没有!”老口喷出几语怒声后,胖掌柜终是看不得劲。心疼这老屋,也心疼钱财。便挽起袖子,埋头一道搬土撒灰。 旁头两个伙计嘴里碎碎嘀咕道,怒言欲出却又不敢反声。 “小皮子!”埋头挖土的掌柜忽地一声高呼。 只见从一横木下冒出个灰脸干巴人影,抬头吱应道。他半瘸着腿拐到了另一头。 “掌柜的。” 那名叫小皮子的瘦小伙计拖腰哈声道。 而在地下扒灰捡木的掌柜,拖着圆滚笨重的身子一骨碌间从土堆中滚了出来。随手扒拉了下双手,便抚着颔下三根黑髯,一脸笑嘻嘻地看向小皮子: “来来来,快坐着。这腿上有伤,可得好好养着呢!” 话音刚落之际,他便立刻殷勤搬来一把木椅放在小皮子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