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看着天上的月,转身走了。“今儿,很好的月光。”心中的畅快慢慢归于平静,而伴着这心里的静,身体也变成了一汪泉似的,江流就这么昂首走着,由不自觉的挥舞起手臂,哼起了小曲儿。他的步伐很慢,指尖拂过袖口,缓缓摆动,还不过瘾,便把掌面铺平,轻抚着粘稠的空气,只觉得这夜真的好静,静的心旷神怡。不知走了多久,总之月儿已爬下山头,细微的声音传入耳朵,打破了这份宁静,江流眉头紧蹙,侧耳去听。“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过...”这是古久先生的声音。“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过...”这是书童们的声音。这点也和江流的猜测一致,古久这老东西作为封建的化身,“吃人”教条的集大成者,是不会,也永远无法被啃食殆尽的。就算被吃的只剩下骨头,那骨头也会在众人举臂欢呼的背后,阴暗的巷弄里滋生出一副虚弱的**,那**会慢慢融入欢呼,讨好他们,引导他们,同化他们,最终变成新的古久。他循着声音的方向继续前行,这次他的脚步沉稳踏实,很快便来到了一间大开着门的竹屋旁。讲台上,古久仍是黑黄长衫,脸上挂着老花眼镜,一手持笔写字,一手捧书诵读,他发出的声音咿咿呀呀的,总是拖着难听的长调,书童们坐在蒲团之上,声音稚嫩清脆,可也学着先生,拖着夯长的尾调。““江生来得正好。”古九先生转过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正好,今日讲《论语》。”江流耸了耸肩,索性找了个蒲团,就这么宽解长衫,袒胸露乳的坐下,听着古久先生授课。“......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古九先生写完最后一句,目光扫过学堂,“可有哪位学子能解其意?”“先生。”江流大咧咧的站起身‘人不知而不愠''中的''知''字,是否应为''智''之通假?”学堂里突然安静下来,古九先生表情凝固,书童们也面露恐惧的看着他。“你......”古九先生的声音开始扭曲,“你说什么?”“我说,“江流不惧“这个''知''字,应该是''智''的通假。先生教错了。“竹屋里的温度骤降,凛冽的风顺着缝隙袭来,吹动江流的长衫,他感觉到冷,可仍站的笔直,以平等,甚至更高位的姿态与古九先生对峙。“悖逆!”千百道尖锐的嘶吼从古九先生体内发出,他的青衫也爆裂开来,勉强可见的**器官之上,是密密麻麻的的虫眼,无数花色爬虫在这虫眼中钻来钻去,整齐呐喊!古九先生则是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球:“礼崩乐坏!纲常沦丧!”同时手中的书金光闪烁,织成密密麻麻的霉丝,直奔江流而来!“哈哈哈哈哈,甚好,甚好,我就知道你这老东西藏得最深!”江流哈哈大笑,伸手扯断缠绕而来的霉丝,任凭掌心皮肉被“忠义孝仁”烙得滋滋作响。他步步逼近,任由这霉丝在自己身上鞭挞出烙痕,又抄起桌上竹制的弟子规,狠狠照着古九先生的脑门砸去!这一击用了极大的力气,可古九先生毫发未损,只是瞪着腥红的血眼,死死的盯着他。此时,江流无比想念东大陆图书馆里那本钢印的加厚“新华字典”。本以为少不了一顿鞭策,未曾想古九先生只是叹了口气,周遭缠绕的霉丝竟缓缓褪去,衣带也自动系好,将体内尖叫的爬虫重新封印。“江生。”古九先生唇齿轻启:“我知你在想什么。”“我兹是教书育人罢了,而非圣贤,世人反封建礼俗,不去纠其根源,反而磨刀向我等,你却觉得对了?”“整个镇子只有我一个先生,我做了这行数十年,不算鞠躬尽瘁,可这哪家哪户不是从我这儿开始识字,识字了,懂了道理,便去踢我流水铺子,你却觉得对了?”“我,只是一位传递者。”江流愣在原地,藏在背后的竹筒从手中缓缓滑落,竟一时语塞。他并不觉得古九先生的话改变了自己对吃人社会的认知,只是在这认知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吃人定是错的,那吃人的人呢?被吃的人呢?”他感觉自己懂了,却又好像没懂,正当想要继续开口询问之时,古九先生的身体竟开始缓缓消失。不光是古九先生,那些书童书籍,甚至整个竹屋都在慢慢褪色瓦解,像泡沫一样飘上天空,而后破碎。竹屋消失过后,已是艳阳高照,江流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茫然四顾。“是江家的二郎,他发狂了。”“他定是杀了人,身上才沾了这些血污,你看他方才青面獠牙的模样,简直是一只吃人的怪物。”江流恍惚的走了两步,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已处在人群中央,只听得耳边的嘈杂越聚越多。“放心罢,他都癫成这样了,你就是往他身上扔个石子儿,他也感觉不到,不信你看。”“咻”的一声,一块碎石正中江流左侧太阳穴,也把他从沉思中唤醒。江流看向左侧,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手里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