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初白,院中青石小径微湿,晨风掠起几瓣残花,轻柔地萦绕在廊下。
院中,一众人屏息而立,面上神色惶惶。气氛一片死寂,连踩上碎石的细碎声响也显得惊心。
高乘方才从弭劫司赶回来,此时正来来回回踱步,细细打量着每一张脸。
贺昀昭原本抱着剑站在一旁,盯着他们思量片刻,突然开口问道:“韩府上下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吗?”
“是,大人。”韩夫人站在头排中央,闻言赶紧答道,“依您的吩咐,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一个不落?”
“一个不落,大人。”
“好,”贺昀昭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走到韩夫人一旁,反握剑鞘点了点她左侧的女子,“你是韩中丞的妾室?”
“啊,是。”她未料到话锋竟突然落到自己身上,垂头恭声答道,“回大人的话,妾身韩林氏,正是老爷的妾室。”
贺昀昭点点头,笑问:“还有么?”
韩林氏一愣:“还有什么,大人?”
一旁韩夫人率先反应过来,答道:“大人是想问其他妾室?没有别人了,老爷只有一妾。”
“哦——”贺昀昭一脸讶然状,用剑柄在她二人之间虚虚一晃,“那怎么不见韩中丞的子女?莫非你二人都无子嗣?”
“怎么会!”韩夫人干笑一声,忙从身后拉过一个男童,往前一推,“这便是老爷的嫡子。名唤……”
“你这胎记怎么是朱色的?”贺昀昭冷不防出声打断她,蹲下身,指尖点了点那孩子右足腕处。
“那颗痣呀,自出生便是这颜色,产婆还夸这是有福之象呢!”韩夫人抿嘴笑道。
贺昀昭挪开指尖,抽回手,直起身子,冷笑一声。
韩夫人唇角的笑在看清他指尖位置时猝然僵住了。
那足腕处空荡荡的,哪有什么痣。
“你们当本官是傻子还是站这儿眼突然瞎了看不出?”他冷笑一声,怒道。
“求大人恕罪!!”韩夫人登时双膝扑通一声跪地。下人们见状也赶紧跪下,须臾间院中便整整齐齐跪倒了一片。
“编好缘由了吗?”贺昀昭懒得再同她们废话,讥笑道,“不急,若是还没想好怎么编,便去弭劫司的验尸堂里守着韩中丞,俩人一块儿好好唠唠,说不准就回想来那‘有福之象’是怎么回事了。”
聂枕月从屋中走出时,恰好撞见这一幕,不由得脚下一顿。
贺昀昭听见声音,转过头,视线落到她身上:“查完了吗?”
“嗯,屋中摆设和中丞大人的贴身之物都验过了,只是——“聂枕月回过神,思忖片刻,摇摇头,”没有发现下毒迹象。”
她走到贺昀昭身旁,垂眸看了看这跪了一院子的人,蹙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问我作什么?问她。”贺昀昭用剑柄点点韩夫人肩头,笑道。
“大人恕罪!”她顿首在地,“绝非是有意欺瞒大人,韩林氏确无子嗣,但我和老爷其实有一女,只是……她今日实在无法露面,求大人谅解,网开一面。”
聂枕月心念一动,忽然记起昨晚看见的那个人影。如此想着,便脱口而出:“那她如今可在府中?”
韩夫人忙不迭点头:“在的在的,但是自始至终都一直待在她的卧房里,绝无半分可能下毒。”
聂枕月隐隐感到不对劲,追问道:“自始至终?可中丞大人中毒分明已有月余之久,难不成这段时日她一直在卧房里,哪里也不曾去?”
韩夫人肯定道:“哪里也不曾去,连房门也不曾踏出一步。”
聂枕月愕然。
她自幼在山中师门里欢脱惯了,虽有耳闻城中贵女规矩守礼,更有严格人家常常不许未出阁女儿踏出闺门。可数十日不出卧房,实在有些诡异。
何况如今父亲遭难,家宅不宁,韩夫人为何依旧吞吞吐吐称她不便露面?
除非……
方要开口,忽听身侧有人温声道:“敢问,令爱可是有病疾缠身?”
聂枕月循声侧首看去,景殊玉感知到一旁投过来的视线,转头冲她一笑。
“哦!!景大人言之有理啊!”高乘恍然点点头,“难怪呢,既如此这还不好办,她出不来,我们进去找她盘问不就成了!”
聂枕月正待出声阻止,一转头,见贺昀昭抬脚就踹了过去,嗤笑一声,口中毫不客气道:“真是好主意,你当是你自己的卧房还是你成亲的喜房呢想进就进?”
高乘一面躲,一面闹了个大红脸,嘿嘿答道:“大人,我还没成亲呢。”
贺昀昭抬手将剑扔了过去:“滚。”
聂枕月无奈上前道:“大人,让我去吧——”
“不可!!”韩夫人兀地出声,立刻撑膝站了起来,伸手挡住了她的路,神色惊慌,“不可进去!”
“你到底有完没完?”
贺昀昭终于忍无可忍,睨她一眼,立时围上二人,一左一右将她摁住。他绕着他们踱了两圈,玩味地打量着韩夫人,语气却渐冷,“韩府上下都查过了,唯独拦着不让靠近那间东厢房。怎么,你很怕我从里面查出点什么?”
“还有,从昨夜起你就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