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淹应了声好,让杨名先去张罗人上屋檐,终于去握她的手,把她送到城墙上,让她千万等着别乱走,回身下了楼。 李及双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生起隐隐的不安。 视线一抬,看到杨名攀到了屋檐上,朝远处的吕家喊话,他脚下的屋墙边上迅速聚拢了一批伥人。 伥人高高地、用力地抻着脖子伸着手,想要把高处的杨名拉下来。 这些伥人里有的还穿着南郑军的戎服,与武靖城的官兵混在一起,望过去极尽讽刺,战争和死亡都没能让他们和解,青络脑却达成了。 吕士芩在家里人的叮嘱和帮助下,也好不容易爬到了屋顶。 李及双看她的身姿就知道这女子同自己一样不会功夫,想必吕士凡学的东西,这个姐姐一点也没沾。 莫四哥看着稍勇武,但在屋顶上小心翼翼又略显笨拙的样子,应该身手也不怎样。 杨家和莫家只隔了三户人家,吕家稍远,但都在沈无淹可以轻易照顾到的范围内。 大概因为只有一个女子的缘故,沈无淹的位置离吕家更近一些。 三个人隔空互相照看着、打着气,最后都拿起手中的利器划破了指尖或掌心,洒出一点血来。 周围的人家听了动静,便点了烛,许是想借着微弱的烛光表达微薄的关切。 血一出,饶是李及双离得远,也感受到了震动。 四面八方的伥人闻声而来,如蚁一般汇到了三个方向,渴望血与肉的吼声如同狼嚎,此起彼伏,越聚越大。 只是这动静似乎太大了,她在城楼上都察觉出了异常。 沈无淹最先反应过来,但他没有飞身去救人,而是抽剑出鞘,从屋顶上跃下,提剑往地面直刺。 堵在街巷里的伥人四散而逃,连屋顶上的吕士芩也捂着嘴尖叫起来。 由于沈无淹落在了屋檐的背面,她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沿着他飞奔起落的方向,往城墙的另一头跑着。 前方的天际忽地出现一大群黑鸟,浩浩荡荡布满了整个天空,像一个尖叫的、会移动的云团,快速地朝武靖城上方飞来。 黑鸟遮蔽了月光,盘旋在武靖城上空。 尽管书中说“乌鸦报喜,始有周兴”,但真正见过黑鸟密布这一场面的人,无论如何不会觉得这是瑞相。 天地之间各有两股暗流躁动着,搅得人心惶惶之时,沈无淹消失的那条街道后忽然冒出一个巨大的黑影,不仅约有两人高,更是身宽体厚,如同撞倒了不周天山柱的共工。 那个巨大的怪物身上像是长满了无数的细手,在黑暗中如缎带般飞舞着。 虽然沈无淹逼得巨怪连连后退,还不停能从它身上削下疙瘩似的大圆球,但他的身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她在尖锐刺耳的鸟鸣声中,从城墙上跑下去,头也不回地跑向他。 还没跑到一半的路程,眼前忽然杀出一个伥人。 那伥人瞧见了她,左顾右盼的脑袋忽地止住,只望向她。 她猝然停下,也一动不动地站着,拼命止住剧烈的喘息声,生怕对方能够听到。 她只想着奔向他,一时忘了他和自己之间,有多少伥人。 现下,那伥人离她大约十几步远,她甚至没有把握能够在它抓住自己前跑回城墙。 似是听出了她的心思,伥人侠忽一动,像是偶人成了精,吓得她全身一震。 又对峙了几个呼吸,她掌中的光点忽然从手套中钻出来,盈盈洒洒地绕成了一个漏斗状。 她脑中灵光一闪,煞时意识到这是什么。 络脑乃是马络头,那间房子里的光带,可能正是告诉她破解之法! 她迅速用手指将光点碾碎并如丝线般拉长,一圈一圈地拉成一个微缩的乌木血架,最后,掌上出现一个光做的挽具。 回过神来时,那伥人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的面前。 当年在神足山上的英勇是初生牛犊式的无畏,在见识过伥人的厉害之后,她不应该也不敢再贸然将自己置于与伥人对峙的险境上。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眼前的伥人是个身材略胖的男子,斜斜地微垂着脑袋,睁着一双混浊的眼,像是看不到她,也像是看着她的血与骨,看着一个自投罗网的肉块。 她咬着后牙槽,感觉后背渗出了冷汗,光络脑就嵌在她的掌心,朝外张开了虚无的网。 如果判断错误,她会立时死在这个伥人的嘴里。 所以,在它骤然朝自己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