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苏言止站在门外试探地敲了三声门,他本已做好无人应答的准备,可门却惊喜地开了一条缝。 “苏少卿?”容显宗迟疑一瞬,眼中浮现出一丝惧意:“你,您是为了米山而来?” “是,有人供出他下毒害人,他或许与一桩案件有关。” 苏言止心知此时不该来此,却又不得不来,他撑住门边,止住容显宗关门的动作。 容显宗虽瞧着比苏言止壮些,偏生不如他力气大,如此便错过了关上门的唯一机会。 “进来吧,”他垂下头,认命般地放他进门。 “我……”苏言止跟在他身后,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容显宗领着他走至米山今日练武的地方,靠着长枪坐下,或急或缓地将他的生平慢慢道与他听。 “那年冬日,小雪纷纷扬扬飘了一整日,我裹着厚袄蹲在路边小摊吃胡饼,他背着他阿姊在雪地里摔了又摔,我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并不同情他,但他突然转头看了我一眼,我也不知为何便走向了他,或许是因为他同我夫人一样,是个粟特人。” “我分了他半块胡饼,但他却怎么也不接,反倒狼崽一般狠狠瞪着我,叫我滚开,我暗骂了句傻子便远远走开,仍由他在这人间苦苦挣扎,不去管他。” “没走多久,我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嘶吼。” “我不会贱卖她,她是我阿姊!” “我回头看去,原是又有多管闲事之人打算施舍些吃食给他。” “我想,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好心人,他也是这般想。” “他身上挂着破败不堪之粗布,可心志却比谁都完整。” “我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便能到家,我知他没有方向,笃定他也会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所以便时不时放慢脚步,等一等他。” “那日,夫人同往常一样在门前张望着等我,我走近她时,她正如我所想一般看着我身后,我独自进门,留她一人继续等在门前。” “我只会怜惜但并不能共情,而她不一样,她们是相同之人,他不会厌恶她,更不会恨她。” “如我所料,夫人领着他们进了家门,但是他一直对我有所防备,每日只知道不停干活,直至三年后我被人辱骂时,他才与我说了第二句话。” “他说,商人不贱。” “我知道我不贱,可这便是命,我低头赔笑,不与骂我之人计较,向他热情介绍我多时未卖出之项链,那人既满意又得意,不仅买下了项链,还多给了我几枚铜钱。” “我服从苦难,他折弯苦难。” “还有一事时至今日我都记忆犹新,他将攒了好些年之钱尽数给了一个胡商,同他买下了他与他阿姊,胡商早已认不出他是当年之人,却仍旧含泪收下了他所给之钱。” “他没有报复他,也没有一逃了之,只是告诉他,他与阿姊不只值他所买那点钱。” “他便是这样之人,他善制毒,但我不相信他会下毒害人。” “他此时已无法再经你审问,家中你尽可以去搜查,只是望你再留给他阿姊一点时间,她已许久未与他好好说会儿话了。” “好,”苏言止点头应下,并不急于搜查,而是向他问起:“您可知赫芷?” 容显宗惊道:“苏少卿所说之毒是赫止?” “是也不是,”苏言止不欲多说,提道:“此案与赫芷有些关联。” 容显宗神情犹豫,衡量再三后,将所知关于赫芷的一切尽数告诉他:“赫芷这香料极为稀有且鲜为人知,整个长安怕是只有西市裴老翁处能买到。” 苏言止估量了会儿时辰,神色显出些许焦急:“此时西市已闭市,容郎君可知裴老翁家住何方?” “不知,”容显宗想了一番,遗憾摇头道:“我不曾见过裴老翁,知晓他这人不过是因为他家大郎裴知曾来家中找过阿山。” “裴知?” 听闻此名,苏言止想到了前年遇见的落榜酒鬼,一个在墙外毛笔蘸酒,笑写不公之人。 寻常人或许不知道他,但平康坊中人对他无有不知,倒也不是苏言止常年混迹平康坊,只那次他调侃柏二是南中曲人时,他拿出裴知来作比,赞他才是名副其实的南中曲人。 他告别容郎君,匆匆赶往平康坊,盼着能在南曲与这位酒鬼重逢。 平康坊,柳玉儿院中。 桃衫紫裙素罗帔子,金钿鸳鸯酒晕边娇。 “小步款款,迷人心焦。” 裴知清亮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柳玉儿眼泛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