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渺刚表现出困惑的神情,身旁的两个人便想为她解释,异口同声道:“无相……”
俩人停住,扫了对方一眼,又收回目光。
一人眼神冰冷,一人面露不耐。
金不收则接着道:“无相变幻面容,需要将对方细致地记住。若遗忘自己的样貌,便也无法恢复。从前无相族中有年长者可用异术使得无相现出原貌,但无相灭族后,技艺也跟着失传……”温渺似乎懂得了一点。
这么说,如今的一人千面因为失忆,忘记了自己的过往,连真实的面目都不能恢复。
可若是如此,他又为何坚持认为姜旻母女是他的亲人?或许是有人告诉过他,但既然如此,姜旻为何坚持任何一人千面与她无关?姜旻看出几人有许多疑惑,饮过茶后,她缓缓开口,说起了自己的故事。姜旻在这座镇上已经许久了,世上的修士,多得是如她一般修行多年,仍寂寂无名。
她知道自己天资差,其实也没有多么远大的志向,能守住一方百姓安宁,不受邪魔侵扰,有家人常伴在侧,已经算好事了。然而身为修士,意外总是繁多。
姜旻的丈夫是她的同修,因为门派中的任务,隐瞒身份潜入露城,与魔道妖人混在一起。那个时候的露城鱼龙混杂,不少魔修自恃庵主,划分地盘占地为王,彼此相杀是常有的事。她的丈夫潜进去不久,便再没了音讯,据说也是死在魔道争斗之中。
那个时候的姜旻已经有一个孩子,是路边的乞儿。
修士极难有孕,她的丈夫见那孩子可怜,又有几分根骨,便带回家中,俩人将那孩子当做亲女对待。
本来她已经接受了丈夫已死的事实,直到后来,有个陌生的男人找上门,声称是她的丈夫,手上还持有她与丈夫的定情信物。姜旻是修道之人,即便修为不高,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魔气。她当然不肯轻易相信,于是她多次盘问。男子态度诚恳,坚称与她是一家人,又说明了自己无相的身份,甚至还细数与她相处的细节,指出她说话做事的小习惯。男子什么都知道,就像她的丈夫一样。倘若不是朝夕相处,如何能记得这些。
但一个失忆到连自己都忘却的人,怎可能还记得自己的妻儿。
姜旻当然期望丈夫活着,即便是以一个邪修的身份,但这中间仍有许多难解的疑点。
归家的丈夫告诉她,自己的身份,是他的同僚告诉他的。
那位同僚是他失忆后,唯一信任的人。
同僚时常听他提起妻子,说见他偷偷摸摸回去,远远地看望她们母女。
他虽然失去记忆,身边仍留着与妻子的定情信物,还有一套为她买下的衣衫。
姜旻减轻了怀疑,但仍不能立刻接纳他。
何况她也算正道修士,丈夫劫后回来,忽然从普通的修士变成了修习邪道的无相,她究竟该如何?劝丈夫去自首,向仙门事情原委不成?但她能信,其他人又如何能相信?
姜旻心中有许多的难题,连同这份怀疑一起,将归家的丈夫往外推。
一人千面急切地想要团聚,虽不能立刻被接受,仍屡次回到家中探望她与女儿,越是频繁,越是态度亲切,越是让她感到难以适从。这个人很懂得她,但有些太懂了。
姜旻忍不住在想,她的丈夫真的有这么懂得她吗?丈夫真的会如此细致温柔,处处体贴吗?她的丈夫修为高过她,是门派中受人敬仰的前辈。
俩人在一起的时候,虽是夫妻和睦,但丈夫总是以一种长辈的态度,在教导她,指引她,从前的他,比失去记忆的这位,要强硬上许多。她想或许是失忆了后,一切都忘却,才让他更像抓紧唯一拥有的亲人。
也或许是因为沾染了邪术,不再如从前一般高傲。
但直觉却告诉她,不可能的,就算失忆了,变得面目全非,也必然有她熟悉的存在。她不相信丈夫能有这样大的改变。
眼前这个人再好,再妥帖温柔,也不会是她熟悉的枕边人。姜旻坚定地否认了这一点。
对方也如她坚定的否认一般,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她的丈夫,只是找不到证明的方式。
姜旻说:“除非有朝一日,你能变回他的模样来见我,我便承认你是他。”否则,她怎能容忍自己被魔道妖人谁骗,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认不清。很多年,他都没有放弃。姜旻厌烦邪道的纠缠,更不喜欢他频繁变幻的面目,屡次拒绝他靠近她们母女。
于是他经常去,但更多的时候,都是隔得远远地看上几眼。从窗口塞进书信,塞一些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或是胭脂水粉,簪花玉器。有时候是月药,有时候是适合她的法宝。她通常都会拒绝,将东西推出窗外,但过了十多年,距离西陵府修剧已经渐渐远去的时候,那位疑似身死的西陵砚横空出世,将露城的庵修杀的杀,赶的赶,露城中的魔道中人哀嚎一片。
跟西陵砚斗输了的,不是被撕碎就是争先恐后逃出去。
姜旻所在的镇子,位于琅华辖地的边界,离露城不远,一时间魔道妖人泛滥。
魔道修炼要炼化阴杰,最简单的法子便是用邪术杀人,将人折磨致死,死前留下的阴杰便更加浓郁。姜旻为了保护乡民,与同修们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