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掩埋在此,还是干脆弃尸荒野?带着祖母先走?
弃尸荒野好像不妥当,因为这个酸秀才哪怕是一脸可怖的死相,也和二堂哥沈义然有相似之处呢……
正思忖着,从四面八方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她好像是被人包饺子了,来不及多想了,沈今竹咬牙背着昏迷的祖母就往外冲。
刷刷刷!四周全是宝剑出鞘的声音,沈今竹看着流淌着寒光的兵器正是绣春刀的模样,赶紧叫道:“汪福海汪千户是我的干爹,请你们带我见他。”
类似“我爸是xx”的话语之所以屡屡出现,是因为这句话真的真的很好用。
约过了半个时辰,沈今竹就在鸡鸣寺里和阔别三年的干爹汪福海重逢了。三年前汪福海在临安长公主府严重失职,差点将大皇子置于险境,被降职为千户,后来海宁城一战护驾有功,功过相抵,保住了千户位置,他推荐了心腹钱坤钱千户为锦衣卫同知。
钱千户不负所望,在查广州市舶司守备太监韦春贪腐走私案和福建官场贪腐走私案中表现优秀,尤其是将韦春的家产全部抄没出来献给了庆丰帝,得了皇上亲眼,顺水推舟封了钱坤为金陵锦衣卫同知。
这钱坤知恩图报,对汪福海这位一手招募提拔他的上司照顾有佳,所以汪福海虽然官场失意,日子过的还算逍遥。他一对麒麟儿去年秋闱都考中武举人,若不是半途杀出曹核这匹黑马,夺去了南直隶解元的光环,恐怕汪福海的笑容会更灿烂些。
但是汪福海也知足了,因为他的义子李鱼夺得了秋闱解元,人不能太贪心,将文武解元都收入囊中。李鱼新婚后并没有去京城赶考参加春闱,他的目标是连中三元,打算磨练几年再赴春闱,争取考个状元回来。
汪福海的一对麒麟儿在李鱼婚礼之后就启程赶往京城参加武进士的选拔,这段时间正好是武进士的考试时候,他和汪夫人干脆就住在鸡鸣寺了,整天烧香诵经求佛祖保佑两个儿子都能高中。夫妻两个相信鸡鸣寺的佛祖最灵验,因为六年前他们就是在这里求佛祖把被掳走的长子还回来,佛祖果然就把汪禄麒送到他们夫妻身边了。
汪福海夫妻来此暂住,锦衣卫当然严加保护,六年前的盂兰盆会惨案太深刻了,鸡鸣山山半腰的放生池附近是巡视的重点,那里松树低矮,沈老太太、酸秀才、沈今竹三人闹出的动静不算小,被锦衣卫抓了个现行。
老实说,汪福海三年前在海宁城血战之后,也到了悬崖处搜寻沈今竹,觉得活的希望很渺茫,如今看见沈今竹活碰乱跳的回来了——虽然是带着一条人命来的,百感交集之时,沈今竹见面对着干爹行了跪拜大礼,汪福海不知道开口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只得扶了她起来,叠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今竹瞥了瞥外头,汪福海看出她所想,冷笑道:“锦衣卫做事你还不放心嘛?保管毁尸灭迹,清理的一丝灰都没有。”
或许是宿命,几十年前沈老太太夫妻一刀结果了前夫,将其毁尸灭迹;几十年后前夫后人寻来,依旧是酸腐、人品卑劣的秀才,最终被孙女沈今竹勒死,依旧毁尸灭迹,命运在祖孙间轮回,从始点走到终点,居然都是一样。
干爹办事,沈今竹是放心的,她只是担心昏迷不醒的祖母,看见祖母这个样子,她有些近乡情怯,不敢弄醒祖母相认——大夫早就说过,最忌讳大喜大悲,今晚的刺激已经够了。
沈老太太的病情早就不是秘密了,汪福海叹道:“那就先不要相认吧,我把老太太先悄悄送回去,想办法提醒你们沈家给老太太找大夫。”
“什么法子?”沈今竹问道。
快到半夜时,香客们居住的禅院有一间着火了,值夜的小沙弥赶紧敲响了铜锣到处示警,众香客纷纷醒来呼亲唤友跑到安全处,沈韵竹被丫鬟叫醒,赶紧去里间扶祖母起床,可是她发现怎么叫都叫不醒祖母了!最后是刚刚出宗的沈三爷将老母亲背了出去。
酸秀才的尸体就在禅院的大火中烧成了无人认领的焦尸,被草草埋进乱葬岗了去了。
到了安全的禅院,连夜请医问药,沈老太太在清晨时分悠悠转醒,觉得手脚酸麻,浑身没有力气似的,一看子女孙辈都守在身边,顿时老泪纵横,哭了好一阵子,才对儿孙们说道:“我昨晚做了个噩梦,很可怕的梦,梦到一个坏人要杀我,我跑啊跑啊,跑到了山半腰的放生池松柏林里,那个怀人不肯放过我,还要拿石头砸我,我就——我就用佛珠缠着坏人的脖子用力勒。”
沈老太太已经半浑浊的眼睛里露出罕见的凶光,众儿孙看了都有些害怕,沈老太太似乎还沉浸在梦中,喃喃说道:“坏人都快要死了,可就在这时候佛珠突然断了,珠串洒了一地,落在我的脚面上,我没站稳,往后倒下去,那坏人又拾起石头要砸我的头,我全身都不能动了,只能眼睁睁等死。”
沈韵竹开解道:“祖母,昨晚大火,您被梦魇住了不能动,故梦中会有此变故,您放心,我们都陪着您呢,那里来的什么坏人。”
沈老太太一边说着话,手脚慢慢恢复了知觉,她缓慢的举起手晃了晃,还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我还没讲完呢,你不明白的,那个坏人——是个心思坏透得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