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脚步,漫天狂舞的火烬点点沉眸,红莲业火被彻底点燃,自他的眼底、胸膛喷薄而出。
刘璋烫得连呼吸也忘了。
“可是王爷,”曹鹧尤道,“你还有妻儿亲眷,晋王之死使你再恨,终究也做不到玉石俱焚。否则这些年,你又何须处心避世,连思念亲侄,也只敢辗转去信问候。王爷不必苛责己甚,人在世间有挂牵,焉知不是幸事。至于这弑兄之仇么,就由得我这个孤家寡人,替你了结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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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眼距离中秋又过去七日,对冶炼厂中失踪精铁的追查依旧毫无头绪。
陆依山推开各关卡呈上来的邸报,呷口早已冷掉的茶水,说:“这么大批量的精铁流动,必会闹出些声响。大人重兵撒出去,迄今却仍无收获,这不应该啊。”
姜维听出了他的弦外音,狠狠抹把脸,道:“我知督主忧什么,十二都司不可靠,连带手底下的甘州守备军也未必全无罅隙。所以这次,除了衙门府兵以外,我还特地去信给安陶郡主,请她施以援手。”
“绥云军倒是可靠,”陆依山说,“只不过郡主刚刚移防,还有许多未竞的事宜,此刻再领军务,能忙得过来吗?”
姜维掩唇咳了咳,神情略有些不自在:“是叶凭风……他主动请缨,代郡主执掌搜捕之事。”
陆依山挑了眉,又听姜维在旁小声嘟哝了句:“还说我爱当出头鸟,自己不也……”
陆依山知他二人素来有些“积怨”,听罢不过宽容一笑,“叶总兵的为人,咱家是清楚的。他断不会徇私,那便意味着,猗顿兰最后关头冒死保下的那批精铁,现下还在甘州的地界上。”
说着话,陆依山的视线落在最上头的一封折子上:“赵王要采购一批墨料出城?”
姜维“唔”了声,“赵王好文墨人尽皆知。巧的是,庆阳城的洞天斋盛产松烟墨,他未奉旨入甘前就已订下了,我带人再三查验过,就是普通的墨料,并无什么异样。”
陆依山听完总觉得哪里不对,就在这时,门帘轻动,一道月影走了进来。
第105章 梁燕
叶观澜进来,身后跟着手挎食盒的欢喜。
陆依山有些诧异,丝毫不知避忌地挽过他的手,“这都多早晚了,你怎么来了?”
叶观澜说:“知道督主与姜大人连宵达旦忙于政事,连晚饭也顾不上用。我便叫膳堂做了几盘糕点来,督主当差辛苦惯了,横不能叫姜大人也陪着一同挨饿吧。欢喜——”
姜维尚在怔忡,叫欢喜的小厮溜上前,掀开食盒的同时打了个响嗝。
陆依山这时已经把公子的手团进掌中,搓揉着取暖:“关外不比家中,入了夜风冷钻骨。你纵使要出门,也该吩咐欢喜多添件衣裳。”
叶观澜笑:“哪里就这么娇贵了,来甘州数月早都习惯了,当我是美人灯,吹吹便坏?”
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姜维恍然有种错觉,他二人与周遭事物之间似乎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当这两个人并肩站在一处时,旁人轻易是融不进去的。
“都是些家常点心,还望大人莫要嫌弃,浅用一些垫垫肚子吧。”叶观澜扭头招呼道。
姜维低头,却见本该满满当当的食盒空了一小块,上头欲盖弥彰地搭着油纸一角。
他茫然抬眼,见欢喜抓抓后脑勺,怪不好意思地冲自己嘿然一笑,牙缝正中嵌着颗醒目油亮的白芝麻。
“那批精铁还是没有着落吗?”叶观澜走到案边,自然而然地翻看起面前的邸报。
陆依山摇头,“府衙可用的人马,再算上叶总兵所率绥云军,业已覆盖甘州境内几乎所有隘口。精铁不比寻常文书货物,想要混过重重关卡,夹带出境是不可能的。这般兴师动众却仍无一丝一毫发现,兴许对手还没来得及转移?”
叶观澜凝眸细思片刻,“当日精铁走私一事已然露出端倪。猗顿兰也不是傻子,可他即便在官市那样的重压下,依旧未叫停冶炼厂的活计,足可见这批精铁于极乐楼而言,一定有着极为重要的用途。现下又过去了半月,时间原该更紧迫,幕后之人没道理反而安静下来。”
说得可不是这个理儿,陆依山额前晃过一道疑色,“甘州就这么大点地方,出入隘口的车队不论在民在官,俱都经过了仔细盘查,断不会有遗漏。”
“官中”的字眼提醒了叶观澜,他留意到记录赵王购置墨料的那页纸。
“赵王此番购进文墨几何?”
一旁的姜维嘴里叼着半块点心,见问忙拿下来,回道:“统共百八十方,重约两百来斤,以驷驾马车计,足足拉了十辆之多。我带着人每一辆都登车查看过,确认上头所装货物都是墨宝无疑。”
“驷驾马车?”
叶观澜的目光逡巡来去,慢慢皱起眉头,陆依山见状问:“哪里不妥吗?”
“驷驾马车,虽说以亲王之尊不算逾矩,但这可是百来斤的运力啊。”叶观澜从纸面抬高视线,“松烟墨雕琢再怎么精细,需要动用十多辆马车来载运吗?”
姜维一愣,飞快把剩下的半块点心塞进嘴里嚼了,手指随意在官服衣摆蹭干净油渍,把面前几张纸重新翻得哗哗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