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望着诤国公一方的动静。
丝竹管弦,美人轻舞,酒过三巡之后殿中的所有人都有了轻微醉意。三公主满面笑意地同身边的妯娌谈笑风生,余光扫一眼诤国公,两人眼神上一番来往,接着便徐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周景辞对掖双手朝上座的女皇施了一礼,周穆沅见状挑眉,面色有些疑惑,道,“景辞,你有话要说?”
周景夕眸中急速地掠过一丝阴鹜,飞快地同周景瑜对视了一眼。
三公主含笑应是,直起身来恭谨道,“此等良辰美景,儿臣实在不忍辜负。儿臣上回曾向母亲提了一门亲事,不知母亲可还记得?”
“亲事?”女皇蹙眉,少顷恍然大悟,笑道,“朕想起来了,你想撮合吏部尚书之子梁甫与五公主。唔……阿满的年纪老大不小了,也是时候该定门亲事。难为你这当姐姐的费心了。”
周景辞闻言,笑容绽得更盛,垂首道,“母亲这说的哪里话。阿满是我的亲妹子,我不为她费心,那还该为谁费心呢?这个梁甫是诤国公的门生,学识渊博,一表人才,儿臣与诤国公都十分欣赏。”她边说边回眸看向周景夕,笑容满面道,“与咱们阿满相配得很。”
这番话听得魏芙直翻白眼,心道你这么欣赏,那把他娶回去不就是了,干什么来祸害五殿下。她蹙眉,抬眼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周景夕,只见大将军嘴角虽扬着,眼底却森森没有笑意,俨然一副就快怒发冲冠的模样。
“梁甫?”女皇撑着额头是在思索。
周景瑜在桌案底下扯了扯薛三公子的衣袖,朝他使了个眼色。薛莫城会意,伸手整了衣冠站起身,对揖双手朗声道,“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你也有事要奏?”周穆沅曲起食指点了点额头,沉沉笑道,“说。”
这个声音出口,周景夕这才头一回正眼打量这个薛家的小公子。男大十八变,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同记忆中的胖墩儿相去甚远。她摸着下巴审度薛莫城,模样倒长得不差,只是筋骨次了点儿,估计和她过不了十招。
五公主有些叹惋,可还是心里说服自己接受要和这个人成婚的事实。虽然长大后就没见过面,可是感情嘛,应该可以慢慢培养,当务之急是保住虎符,容不得她挑三拣四。
又闻薛莫城道,“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恩准。”
“哦?”女皇来了几分兴致,坐正了身子挑眉道,“莫城但说无妨。”
“回陛下,微臣恳请陛下将五公主许配给微臣。”薛莫城躬身抱拳,眉目清清坦荡,字字润声道:“微臣与公主幼时相识,青梅竹马情意颇深,还望陛下成全。”
青梅竹马情意颇深?简直是鬼话连篇荒唐至极!周景辞没料到半路上会杀出一个薛莫城,面色霎时变得难看。她心中迅速盘算着应对之道,正思忖着,一阵低沉又略微沙哑的笑声却在偌大的紫宸殿中响起了,突兀又有些阴森。
丝竹之声不知何时停了,舞姬也早不见了踪影,众人听见笑声皆是一怔。周穆沅看向右手的方向,“蔺卿,你笑什么?”
坐于右侧首席的高个儿男人缓缓站起了身,朝女皇恭谨揖手,垂首道,“回陛下,臣笑薛小公爷信口雌黄,欺君罔上。”
夜明珠之光与服章之华在瞬间都成了陪衬,他站在殿中央,仿佛遗世独立。周景夕猛地抬头,目光死死地瞪着那道清挺的背影。
变故突如其来,众人都很茫然,不明白厂公说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四公主蹙眉,转头诧异地看向邻桌的魏芙,将好对上魏芙同样惊讶的目光。
一室俱寂。好一会儿,九五之尊低声笑了起来,扶着额头语气带着三分揶揄七分未知,语调莫名道,“蔺卿此时说这话,莫非厂督也想娶公主?”
“……”心口蓦地一紧,周景夕十指收握成拳,指甲几乎陷入掌心。
这话是打趣,在场众人没有一个听不出来,只是没有人觉得好笑,或者说没有人敢笑。西厂厂督是宦官,普天之下敢这样打趣蔺长泽的,除了皇帝再无他人。
蔺厂督闻言只是莞尔一笑,道,“陛下误会了,臣残缺之身,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肖想五殿下。”
“哦?那蔺卿何出此言?”
周景辞一时半会儿也没明白这个厂督想做什么,她蹙眉,又听厂督温声道,“陛下也知石妃早逝,公主是跟在臣身边长大的。臣不敢欺瞒陛下,臣父母早亡,唯留下一个胞弟,十年前才辗转相认。六年前公主随臣出宫,臣弟方有幸目见天颜。”他说着稍顿,语气忽然就哀沉了下去,“那孩子对公主念念不忘,得知公主请战玉门关,竟一路追随从了军。沙场九死一生,臣弟与五殿下并肩作战出生入死,还望陛下感念臣弟一片痴心。”
一番话说完了,竟然是段教人目瞪口呆又感人肺腑的往事。众人都听傻了,包括周景夕也瞠目,她愣愣地盯着蔺长泽,几乎要怀疑是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忆症——她怎么不知道他有个对自己如此一往情深的弟弟,还征战沙场出生入死,这不纯粹瞎扯么?
没人能想到事情最后会是这么个走向。臣工们悄悄拿袖子揩了揩额头的冷汗,明眼人都看得出,五公主的婚事不过是个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