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领着元稚进了一间小屋,几面都是墙壁,只有北墙上方有扇小窗。
天光隐隐透过来,但远远不够。
元稚道:“太暗了,劳烦姐姐帮我掌灯。”
宫女出去一趟,很快回来,拿了一盏暗黄的油灯过来。
元稚蹙眉,对方解释道:“夫人勿恼!梁妃娘娘协理六宫,不许奢侈靡费,各宫用的都是这种蜡烛。”
胡扯!
元稚眸光微动,梁妃出了名的胆小怕黑,点这种烛火,不用一个晚上就吓死了!
敦贵妃分明有意为难,她势单力薄,不宜跟对方起冲突。
“原来如此!古语云:俭以养德。梁妃娘娘以身作则,上行下效,自此六宫和睦,其乐融融,必能为后世之典范!”
宫女:“……”
本想让她记恨梁妃,怎么反倒夸起来了?
宫女继续挖坑,元稚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地讲,就是不上当。
宫女说得口干舌燥,转身出去倒茶,水流淌下来,猛地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萧夫人在拖延时间!
她扔下茶杯,回到屋里,搬出一筐颜色不一的丝线,又拿出大小长短各不相同的针,开始瞎编。
“夫人请看,筐里的丝线有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种主颜色。拿红色来说,其下又有深红、枣红、珊瑚红等等,需要您由深至浅一一选出来。
主颜色穿长针,最浅的颜色穿小针,每根大针上面穿两种主颜色丝线,短针……”
元稚支着脑袋,一脸“你说,我在听”的表情,实则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宫女说完,见她一个劲儿点头,问道:“夫人都记住了?”
元稚顿了一下,说:“没有,你再重复一遍。”
宫女气得肺都要炸了,她好不容易编完的!
“那我再说一遍,夫人听、清、楚、了!”
刚说了两句,元稚故作惊讶,“不对啊!姐姐说的怎么跟刚才不一样?”
宫女倒吸一口凉气,“我刚才怎么说的?”
元稚背文章似的复述一遍,宫女咬牙:“夫人不是没记住吗?”
“哦!我脑子慢,得反应一会儿。你刚才问我时,我确实没记起来。”
宫女道:“那夫人快弄吧,天儿不早了!”
元稚哼着小调儿,拿起针穿线。
她刚才说的,也全是瞎编的,此时不管什么颜色,找到针孔就往里??。
宫女越看越不对劲,速度怎么这么快?
“夫人,您穿错了!”
“哪里错了?”
“长针怎么能穿两种颜色呢?”
“你说的呀!”
“不可能!”宫女冷着脸,“穿两种颜色的是短针!”
娘娘说要给萧夫人找点麻烦,就算真是她说的,她也不能认!
她抽出针里的丝线,“夫人,请按奴婢说的,重新穿好!”
辛苦半天弄的东西,被别人一下给毁了,任谁都会生气。
元稚捏针的手微微颤抖,瞄准宫女的手背扎了上去。对方“啊”得一声跳起来,红着眼问她为何伤人。
“抱歉抱歉,我就想去姐姐那借个光,可能是穿太多针,手抖了。”她拿着针朝她走过去,“姐姐手没事吧?流血了吗,我看看!”
宫女怕又被扎,捂着手跑出去。
元稚笑着扔了针,窝在椅子里小眯了一觉,醒来后吹灭烛火,将蜡烛揣进袖子里。
时辰到了,宫女来验收成果,发现桌上针是针,线是线,跟自己出去时一模一样,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她阴着脸把元稚送到凤年殿,怕主子宴会回来后责罚她,于是马不停蹄跑回去赶工。
萧纵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见元稚慢吞吞走过来,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元稚斜了他一眼,“拜大人的青梅所赐,穿了一个时辰的针,眼睛都熬花了!”
萧纵眼中浓墨翻滚,康王着人去请江柔时,他着人通知了魏雪瑶,难道没赶上?
他追上她,想察看她的伤,忽的眼皮一跳,起了疑窦。
湘湘和他的关系,知道的人不多,她从何而知?
“夫人说说,我的青梅是谁?”
元稚心跳骤停,察觉自己失言,急忙弥补:“我听赵嬷嬷说过,夫君在凉州从军时,婆母带着绒儿和小叔,在一位姓郑的富商家里做工。
两年前陛下巡视凉州,带回的人里,一拨是萧家人,另一位,就是郑妃娘娘。同为凉州人士,年龄相仿,又是主仆,你们若说不认识,谁信?所以,我说她是你的小青梅,没错吧!”
萧纵笑得意味不明,“以前没看出来,夫人竟有推理断案的本事。”
元稚喝了口茶,讽刺道:“不及夫君。”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随着一声唱和,李楷带着妃子们入座。元稚跟着众人一起参拜,起身时望向高位,没看到皇后和皇长孙的身影。
舞乐应声而起,元稚掏出袖口中的蜡烛,点燃放在桌上。随后灭掉身后灯架上的烛火,坐直身子。
萧纵看着她一通忙活,问道:“要做什么?”
“你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