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胥侧目,剑眉依旧紧蹙:“何意?”
谢宓笑起来,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夫君怎么这都不明白?”
“你认下义妹后,她名义上就是我琅琊王氏的人,若是她被册封为妃,我们便可将她视为在宫中的暗棋,无论是探听消息,还是日后布局,总能派上一点助力。倘若她没有入宫”
谢宓细细的眼尾挑起,眼中闪过谋算之色,得意勾唇:“那她的身家性命,她的婚事可就捏在我们手中了”
王胥未曾料到这一层,此刻恍然大悟,神情愈显狠戾:“好,好极了!”
“她若是没能入宫,敢踏进丞相府,我定叫那贱婢生不如死!”
谢宓笑着执起王胥的手,夫妻并肩而立,勿要怪她心思毒辣,谁让她身后是“王谢”两家的利益呢?
对于未曾谋面的卿云,谢宓心道:她出身低微,注定生死荣辱皆由他人定夺。
入夜,皇城巍峨,朱门深锁,盏盏宫灯亮起。
甘泉宫内,几缕淡雅的龙涎香缭绕,棋案之上,黑白子错落有致,便如战局胶着。
司马暄身着暗金常服,龙纹隐现,眉宇间难掩忧虑之色,手指无意识地在案边轻敲。
而与皇帝对弈之人,便是谢翊。
无人能料到,坊间传言中那位活不过二十岁的谢三郎,自称体弱多病,此生不入朝为官的谢濯缨。
竟然是少帝身边深藏不露的“智囊”。
谢翊静坐在棋局前,一身月白色长袍在昏黄烛光下更显出尘,他轻捻一白子,落在棋盘之上。
反观司马暄从始至终都心神不定。
“陛下,对弈需得静心。”
谢翊淡淡开口,又落下一字,司马暄却反手随意将黑子抛掷在棋盘上。
“朕实在无心下棋。”
谢翊抬眼,声音温润如玉:“陛下,棋局如政局,一步错满盘皆输,对弈亦是修心之法,还望陛下能静心以对。”
司马暄直接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颇为苦恼道:“濯缨,你说今日王胥之事,让他罢官归家、终身不仕,会不会惩处过重?”
“若是琅琊王氏因此与朕离心,朕该如何是好?”
谢翊不徐不缓地捻起一枚棋子,道:“陛下请看,这盘棋正如朝局,掷下的这枚黑子横冲直撞,扰乱了整盘棋局,就如国舅专权乱政。而尚且稳定的这一列白子,便是琅琊王氏。”
司马暄闻言,暂时定下心来,重新回到棋盘前。
只见棋盘上,黑子虽势猛却已显孤立无援,而白子的阵型却未被破坏。
谢翊指尖轻转,将棋盘上的一枚白子拿出。
“黑子其行虽猛,却已置于险境。而王胥被罢黜,暂且退出朝堂,却并不影响棋局。”
随着他再落下一枚白子,原本看似混乱的棋局竟隐约现出另一番秩序。
“王胥不是最重要的,陛下新封的司隶校尉王懔,才是重中之重。”
谢翊目光凛凛,与司马暄四目相对。
“不止王懔,陛下还可在京中设立四大校尉,各自掌管兵马,以此来分国舅的兵权。而这四大校尉又各自为营,又很难凝聚,则不足虑也。”
谢翊眉宇间一派淡然,眼含笑意:“此乃虎豹竞食之计。”
司马暄恍然大悟,轻拍案几,棋盘上的棋子顿时被震动而起,再度落下时已成一局乱棋。
他大喜道:“濯缨,你果然是朕的肱骨之臣,一语使我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司马暄啧啧称赞,起身在殿内反复踱步,口中不断说道“等从国舅手中夺权后,朕要如何如何”
而谢翊仍然端坐在棋盘前,眸光落在被皇帝那一震之威,搅得彻底大乱的棋局,久久不语。
他依旧保持着落子的姿势,指尖悬于半空,却再难落下:这局棋若真乱了,便再无力回天,只能
重下一局。
司马暄见谢翊始终沉默,不解问道:“濯缨,你怎么了?”
谢翊眉间似有淡淡忧虑,已不似方才的从容,他从席上起身,走向皇帝拱手一拜。
“陛下,夜已深,草民先行告退。”
烛火摇曳,将谢翊的身影拉得修长,他的神色冷淡更显得清冷。
司马暄却不曾会意,只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濯缨你且宽心,待朕铲除奸佞,肃清朝堂后,你便再不需要装病了。”
“到时候,朕许你三公之一,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定叫你位极人臣,恩宠冠绝当朝!”司马暄兴致勃勃,却也只是纸上谈兵。
谢翊对此很是平淡,他披上墨色披风,戴上鹤纹面具,轻弹衣袖,已经将思绪放空,就要离开殿内。
司马暄这时又想起一事,他叫住谢翊问道:“濯缨,今日朕本欲册封那女子为妃,你为何又劝朕赐她县君之位,可是她的身份有何异常?”
谢翊闻言顿住步,藏在面具下的眸光微闪,骤然想起昨日回京途中的事,与她相识
心头微动,但他面上不显,只道:“陛下,她有救驾之功,封赏之事,还是顺应卿意为佳。”
司马暄却还是不死心:“可入宫为妃有何不好?”
谢翊知道不说出厉害,皇帝不会轻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