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炭火烧的很旺,可初念还是觉得浑身发冷,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
她梦魇了整整一夜,司空滕便在一旁守了一夜。
荣李担心他的身体,忧心道:“殿下,去歇会吧,叫月儿来守也是一样的。”
司空滕没有看他,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他声音极轻:“只有亲力亲为,她才能对我完全放下戒备。”
荣李见他执意如此,只好作罢,转身拿来一件厚绒披风,盖在司空滕的双腿上。
“可我看她心性天真烂漫,对殿下又如兄长般亲近”
司空滕手中念珠滚动,眸光一瞬也不移地看着初念恬静的睡颜:“你错了,她从未放下心中戒备。”
外面雪霁天晴,暖阳高照。
初念紧蹙着眉头,额间沁出薄汗,口中呢喃着:“兄长”
“兄长救我”
她这几日总是反复梦到抄家那夜,冲天的火光,柴房的逼仄。
还有陈铁匠被一剑斩断在她眼前的头颅,和那死不瞑目的眼睛。
初念鸦羽般的长睫湿润,睡梦中,始终有一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别杀我——”
“疼——”
陈叔那颗断头四处滚动,那双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是你害死了我!”
陈叔张着血盆大口,声音鬼泣般可怖。
“是你们镇国公府害死了我!”
“你不得好死!”
初念捂住双眼,流出的却是血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停的道歉,始终没有得到原谅。
那种恐惧的感受反复侵蚀着她,仿佛化作地下的一双双鬼手,要将她拉入地狱。
她骤然从塌上惊坐起,泪眼朦胧间仿佛看见兄长,一下子扑了过去。
“兄长,你是不是不要念念了。”初念哽咽着。
司空滕身子往后退了退,可初念抱得更加紧了。
她脸颊蹭过他的脖间,将湿漉漉的泪水留在他的颈窝。
“兄长不要走!”
“我真的很担心你。”
司空滕诧愕了一瞬,心中死寂的深潭仿佛被人投入一粒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尝过被人挂念的滋味了。
唯一能挂怀他的母妃,也早已在昶山一战后,走的是那样的不甘。
而他也再不能在战场上驰骋杀敌。
是以七年间,他将自己封闭在这里,寻一处僻静。
旋即,他一掌轻抚她的后背,柔声道:“不用怕。”
听到声音,初念才恍然清醒了过来,连忙松开手,青丝滑落露出脖间大块青紫。
“殿下恕罪,我不是有意冒犯”
“无妨。”
司空滕目光扫过那些青斑,笑意转瞬即逝,“你在后院,和谁在一起。”
初念瑟缩了一下,结巴道,“没,没谁。”
显然这个答案不足以能糊弄司空滕。
司空滕语气严肃了几分,“你不说,我也猜到是谁了。”
送人回来的马车上,明晃晃挂着时字的灯笼,他也不瞎。
他知晓时聿的狼子野心,可没想到时聿竟如此放肆。
“我记得你兄长早年,便不许你与时聿来往。”司空滕端起药盏,勺子搅动着汤药。
那汤药苦得初念挤出了眼泪。
司空滕说的没错,初源的确不喜时聿,若是让初源此刻知晓自己妹妹被人轻薄了,估计提着剑就冲去时府了。
初念一副乖巧的模样,可怜巴巴的望着司空滕。
一双眸子红红的,不知是被药苦的还是委屈的,叫人看了好不怜惜。
只一眼,司空滕便跌入了那潋滟的眸光中。
直到此刻,他才觉得,那个曾在初源口中听过无数遍的妹妹,才是真实的,鲜活的出现在他眼前。
淑韵娉婷,绝色难求。
可目光之余处的脖子上,那片青紫的痕迹太过碍眼。
他唤人送来了活血化瘀的乳膏,轻按在初念的脖间,眼底尽是心疼。
这下与兄长更像了。
从前初念贪玩摔破了皮,不敢告诉父亲,所以每次都是兄长来料理。
可后来兄长入了朝堂,封了将军,便总是聚少离多,有时一年也见不到一面。
她幼年丧母,兄长几乎是将她一手带大,是她最最重要的人。
所以,在她见到那个香囊时,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
司空滕:“我的药,定能将你医得完好如初,你瞧你额头,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初念点点头,视线看向了司空滕常年被盖着厚毯的双腿。
既然他的药这么厉害,那为何医不好他自己的双腿
其实从见到司空滕的那一刻,初念便一直想问他的腿,可碍于礼数,让她不好意思问出口。
司空滕似乎察觉到了初念的目光,笑着道:“怎么了,想问什么?”
“殿下的腿”初念还是不敢直接说出口。
脖间按动的手指重了两分。
“是当年昶山之战落下的病根,没有及时医治,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